第二章 「命名」
前往北美N市中,陳從辛的私人飛機上。
林染醒時,扒開隔光帘子去看,陳從辛正坐在窗邊視頻會議,靠在座椅中戴著耳機,凝神在聽對面彙報什麼。
他最近顯然格外忙。
她想了想又躺下去,儘管算起來約有一天半沒進食了……但他人就在跟前,也不用急於一時,到了總有時間。
誰知,落地之後是白天,陳從辛當即有事要去會面。
時間合適,陽光正好,貼保隊伍在飛機旁列了三排,看起來諸事皆宜——睡了一天的林染決定也動身,直接去學校參加已近尾聲的迎新周。
陳從辛同意了。
“你的語言現在已經不算差。遇到什麼問題,想辦法解決。無解,叫Emily幫你。”下機時他叮囑。
他說的是真的,這走前兩個月的英文訓練里,林染語言能力不錯,進展很快。
林染跟著點頭,他的腳步不停,走到等待他的車前才轉身,低頭看她:“時間安排得有點緊。你想先休息嗎,或者——”或者,需要進食嗎,那他需要重新安排今日議程,倒也不難。
“吃飯嗎。”他選擇用詞。
旁邊都是人,這三個字他問得慢,林染瞅著他身後尚在等待的烏泱泱的面孔和車輛,深覺自己不能任性,沖他搖頭:“晚上一起。”
陳從辛回頭上車時難得跑神。
他模糊地察覺到,她最近越來越懂事了。那是一種樸素的懂事,學會換位思考,學會讓一些選擇並不出於自身欲求、而出於審時度勢。這些特徵都是初見她時不太明顯的。
這種體感的怪異之處僅在發展速度太快,他不覺得人能在不自覺間以這樣的速度醒覺進步。這些變化,是由於和他一起耳濡目染,還是僅僅由那次變故引起的?
當然,有一點完全沒變,要做的時候仍然顯得急色,像是未被馴化的小動物。儘管那些時候深受吸引的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陳從辛無暇分辨這是好是壞,也無法判斷長遠來看,是否應當如此。有關她的事,越是深究,越超出他的掌控範圍,現階段停下來探究這些縹緲的問題,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他要做和能做的只有擬定計劃,以可能的最高效率完成它,藉此接近自己的目的。假如一切順利,那這些不可觸及的縹緲存在,也許都將會在某一天如他所期,顯露出原形。
“陳總,北美董事會面在下午,目前的安排會持續明天一天,後天是按例的政府方媒體預約發布會,您都確認出席嗎?”
陳從辛這才回神,停了停說,“把媒體的會議退掉,按高密級會議給通稿。另外,我知道董事會有幾位平常習慣照顧自家媒體。你落實到個人,這次誰要是在我確認披露前就跟外界透露信息,我會挨個照顧。”
秘書遂電話囑咐助理修改行程,約各位董事的私人時間。
這次的轉型目標,從決策層到管理層,毋論基層,沒有一人能預料得到陳從辛選定的方向。通常這會讓集團的轉身成為天大的難事,但在陳從辛的帝國里,尚不存在他已決定卻未能完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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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納藝術學院。
這是一間擁有百年歷史的學校,在當下世界範圍內也是名流薈萃,林染獲取錄取書的核心力量是一封陳從辛舊友提交的推薦信。
校園內核心建築圍繞著操場所建,連排的牆粉色矮樓呈現出半圓形,走在被矮牆包圍起來的校園中心草場上,抬頭就能見到萬里藍天,天光比在國內時強出許多,令人精神舒暢。
儘管此刻,林染身體感覺實在一般,四肢力量虛浮而腦殼很重,只堅持著跟Emily邊走邊聊,給自己打精神。
Emily是常年跟在陳從辛近處的人精,早看出林染興緻不高,看不透是什麼原因,也不好過問,只猜測她是不想被老闆送到遠處異地——在外界看來這實在像是被體面地分手了——於是給她打氣:
“林小姐可能不知道,有很多咱們那邊的明星都在這兒進修呢,您有喜歡的明星嗎?”
林染眼皮子打架:“啊,啊,是嗎……”
看著林染眼神飄忽,Emily心生憐惜,這樣天然可愛又沒多少心眼子的小情人,老闆怎麼說送走就送走?也太容易膩了,男人啊。
“不管怎麼說,老闆給了這麼大份額的貼身保衛隊,說明他很在意你的,而且林小姐在這邊一定會交到很多朋友,也會很開心……”
林染配合地笑了兩聲。
“是困了嗎?”Emily想起倒時差這回事,再次提出新猜測,“我們已經領了學生卡,只要再去學生事務辦領到校車卡和校園地圖手冊就好啦。”
“是有點困……”其實是餓了,但吃尋常食物也沒用,不如還是少解釋,林染做出決定:“這樣,等下去學生辦公室的時候,Emily在休息區等等我吧?我去洗手間,洗把臉清醒一下……那些人也不用跟著來的。”
Emily領會,電話讓貼保隊伍在樓門外等候。
離開Emily身邊的時候,林染尚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假如她認真計算,會發現自己至今24小時沒有進食。
從學生辦公室門口走過時,有一隊身著賽事運動背心的男孩子剛從操場那邊回來,零零散散一起進入樓門,擦身而過的瞬間,年輕男性的汗水味道帶著荷爾蒙氣息直衝大腦。
胸前一陣不適,有洇出乳汁的跡象,林染低頭看,身上輕薄的時裝襯衫出現一點痕迹。
林染揪著衣服快步走路,繞開學生眾多的一層,下到負一層,然後循著衛生間標誌邊走邊找。
學生辦大樓,一層有不同教務、學生會辦公室;負一層則是活動空間,有一半是電影放映廳,整層都較暗,周末的半下午,大廳和走廊里幾乎沒有人,深處依稀有轟隆隆的電影音效聲傳來。
在靠右邊走廊的盡頭有洗手間標誌亮著,林染跑過去,左右看看,選擇了最靠內的母嬰休息室。
推門進去時腿腳已經有些虛軟,她堪堪倚坐在鏡前的軟墊上掀起小襯衫,抽了紙來沾吸胸前沁出的液體,把小塊的面巾紙折迭起來,想墊在內衣里側。
身體此時無比敏感,餓極,對一切潛在食物都有反應,紙面接觸乳頭時就一顫,下身也有濕意。
遇到問題,解決問題……難道她就要因為這個,原地給陳從辛打電話?
只大概一天而已,之前還沒有這麼快就流失能量到這種地步,難道這就是人常說的水土不服?想著就隱約有些惱了。
林染有些氣喘,彎腰趴在軟墊上想要平復呼吸,全沒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門響。不是敲門的聲音。
林染以為自己聽錯了,以為這個腳步聲會通向隔壁的通用衛生間,抬頭卻發現,是自己這間的門被推開了,原來自己進來時根本沒有鎖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