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春娘 - 分卷閱讀56

生,快請坐。”
將人扶著落座,直直地盯著,意思便是,快快幫忙診斷罷。她又面向周元景,“這事說來話長,便讓老先生為
你看診結束再與你細說罷。”
說完,又是慈愛一笑。自己也算作他的母親,春娘自然看他處處像個孩童。
這落在周元景眼中又不同了。
這人笑的這般好看,又如冬日暖陽,暖人骨血。只是面上作的這般良善,卻不知這人心一剖開,是紅艷艷還是
黑漆漆。
這都另作別論了。
老大夫沉吟片刻,便搭上脈。抬了抬眼皮,又叫他張嘴伸舌。這新咬的傷口自然又叫人看出,喚上小葯童,拿
出藥粉來敷上。
春娘蹙了蹙眉,舊傷未好,又加新傷,叫她心裡不好受。特特是這小少爺,一眼瞧著便不會認錯,裡頭有七八
分老爺的影子。
見他吃受苦頭,春娘自是心疼。
見老大夫不做聲,春娘平日里再沉穩不過,也忍不住出聲,“老先生,這是有何不妥?”
老大夫用手順了順鬍鬚,言簡意賅,“這人醒了,無甚大礙。只是他經年吃了葯,本就傷了底子,此次受難葯
性極重。”
“調理起來頗費些力。”
“還勞老先生費心,酬勞方面先生無須擔憂,先生有甚吩咐但提無妨,奴家自是聽從的。”
老大夫輕抬眼皮,“錢自是不怕。”
“那是”春娘心中一愣,自有憂慮。
“有幾味藥材難尋,怕是要費上些心思。”老先生也不賣關子,只講難題拋與春娘。
徑自走向桌案去寫方子。
葯童上前去為周元景舌上的傷上藥粉,他冷著臉,卻也並未推拒。想是看出春娘一叢人對他並無惡意,甚至下
人對他頗為恭敬。
便先探探她是存了什麼心思再說。
不過片刻,一副方子便寫就,老先生吹了吹墨跡,“日常便先吃這幅方子,一日三次,萬萬不可斷了。”
又提起另外一副,“這便是除舊患的調理方子,若找全這藥引子,再來尋老夫罷。”
說著,將葯童留下細細說明葯該如何煎如何服用,自個兒慢悠悠踱著步走了。
“翠蘭,送送老先生。”順便比了個手勢,囑咐她備足診金。
又讓人下去聽從葯童的吩咐,萬萬不可出錯。
滿噹噹的屋子,又突的散了個精光。只留下“母子”二人,面面相對。
春娘也未曾面對如此場景,手心都悄悄出了些細汗。周元景此刻靠坐在床頭,只冷眼瞧著她。似是還不信她,
只看她能翻出什麼花兒來。
她清了清嗓子,慢步至他榻邊,元景藏在被中的手倏地一抓,抓了空,便抓著被邊兒,看她落坐在那老舊椅子
上,凳腳都脫了漆,與她貴婦人的樣貌極是不符。
她就這麼望著他,眼中是有熱切,卻與平日那些女子紅著臉熾熱目光不同。她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似在透過
他看向另外一人。
這種感受,讓他不適。
“郁涵之,這是你的名。”半晌她才輕聲對他說。
周元景心頭激蕩,似有人在他耳邊輕喚,“涵之,我的兒。”他記不清了,那是他的母親?在他哭鬧不休的時
候,她會這般叫他,將他摟進懷中細細哄著,“涵之,我的乖兒,不哭。”還會親親他的臉頰,而後換上一
邊,唇又落在他肉肉的臉頰,直將他親的發癢大笑。
他渾身血液上涌,身子卻是僵著,“你在說什麼?”
這又是另一種騙法么?這是打探到他的原用姓名了,只是他身上還有什麼能讓人騙的了?
周元景嘴角細微抽動一下,嗤笑一聲,“你在說笑罷。”
春娘輕嘆,“沒有說笑,我知你記得,你被拐時雖還小卻有了記憶。”
“你名郁涵之,父親是郁雲章,母親乃韓家二小姐,生下你便落了病根,熬了三年便仙去了。”
“你后肩有塊圓形胎記。”春娘說及此處,又笑著說,“其實你的臉便是再明顯不過的證據,你與你父親長得
極像的。”
她嘆氣出聲。
“若是你與他站一起,那便是明眼人都能瞧出的。”她又笑,“不過,被認作兄弟也是可能的,畢竟,你父親
看著極年輕的。”
周元景獃獃地望著她,眼中已有光芒,那是淺淺的淚閃出的光。他的嗓子沙啞,還不能順暢說話,“那”
那他怎麼沒有親自來尋我。
為何是你?你又是誰?
這是他未盡的話語。
春娘紅了眼,她垂了眉眼,“別怪你父親,他也想來親自來接你的。”
有淚砸到地板,迅速暈染開去,“他開開心心來接你的,卻在路上”
“落了難。”哽咽聲起。
“屍骨不存,只立了衣冠冢。”
周元景還未來得及為日夜期盼的夢境到來欣喜,卻又叫這陣陣滾雷劈了個神思不屬,魂飛魄散。
他渾身發顫,已然發不出聲,淚爬滿他的臉頰卻毫無知覺。他目光如鷹,想在她面色尋找到一絲破綻。
她是騙我的。
“你別怨他,他從未放棄過尋你,每時每刻都在想著接你回家。”
“只是太難了,太難了。”
“你別說了!!”周元景還接受不來父親遇難的事實,在他心中父親是無所不能的,是他心中的指引,他在每
個夜裡都在想念他。
每每堅持不下去,便想著父親必會踏著風騎著馬兒來接他回家的。
他茫然四顧,大腦空白,甚至全身血液都湧上臉面,全身發麻,無從思考。
“涵之,郁家只有你了。你叔父從軍多年,未有一絲音訊。你父親又只有你一個血脈”
“別說了,我不想聽,別說了!!!”
他不想聽,這是比他永遠回不了家更殘酷的事實。
沒人找他,他還可怨,怨父親為何不多派幾人護著他,護不住他為何不早早來尋他。
若是見到父親他一定要怪他的,他在這些年吃了這些苦,都要跟他抱怨的。
只是這一絲妄念都成了雲煙,在這女子的話語中輕飄飄散去。
他竟是連父親都沒有了。
那麼這些年的苦,該向誰哭呢。
誰又能聽懂,誰又在乎?
春娘見他默默流淚,他不曾嘶吼,明眼人都知他痛苦,他拳握地極緊,緊到雙臂都開始發抖。臉上更是青筋暴
起,卻不願淚流出眼眶,豆大的眼珠在眼珠盤旋。
終於支撐不住,淚滴落在被面。
接著便是成串的淚涌而下。
春娘不曾多言,她輕輕退出房間,為他闔上房門。隱隱有哭聲傳出,幾不可聞,卻直達人心。
帶著嘶啞和絕望。
重感冒,真的讓人如置水火。
絕望。
今天恢復了一點,更了。
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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