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警方打來電話,通知蘇安來趟醫院。
到了醫院后,蘇安不敢置信的望著隔離病房中一臉消瘦的傅盛璽,他兩眼無神,像是在神遊,嘴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警察說是死者臨死前報的警,所以他們才趕到別墅,可是已經晚了,那個女人已經被傅盛璽掐死了,並且還在房內搜出大量海洛因。
現在的傅盛璽還沒有從虛幻中清醒過來,所以沒辦法審查。
但當蘇安看到死者那張臉時,瞬間就驚恐了起來,因為那是一張與自己完全相似的臉。
並且,這個女人已經懷孕三個月,傅盛璽知道嗎?如果他知道,為什麼還要動手掐死自己的女人!
蘇安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搞不懂傅盛璽。
*
傅盛璽吸毒驚動了媒體,把醫院堵得水泄不通。
傅家人想來醫院探望,卻被告知傅盛璽已經醒過來,拒絕見家人。
病房外除了警察,只有早就在門外等候的蘇安,她已經一晚都沒怎麼合眼,一直等著傅盛璽能夠清醒過來,好問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要吸毒?
為什麼要殺了自己的女人?
......
傅盛璽提出只見蘇安,其他人一概不見。
蘇安走進病房,看到傅盛璽表情平靜,唇角還是帶著和往常一樣溫和的笑意,他示意醫生把門和窗帘都關上,不想讓外面的人影響他們談話,醫生一開始不同意,怕他會做出傷害蘇安的舉動,畢竟死者跟她長的一模一樣。
“盛璽不會傷害我的。”
蘇安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帶著堅定。
等所有人都離開后,望著坐在病床上輸著液的男人,蘇安走過去,忍住鼻尖的酸楚,與傅盛璽相視,“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
如果他想傷害她,在瑞士的時候,他大可以動手。
傅盛璽揚起唇角,眯著眸點點頭,消瘦的臉上蒼白,毫無血色。
“姐,你怕我嗎?”
蘇安搖搖頭,眼眶早已泛紅,走到病床前,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頰,因為心疼,手掌已經微微顫抖,“盛璽,我知道你只是病了。”
傅盛璽薄唇抿成一條線,摁住她的手,眸中全是寵溺,他說:“姐,不要哭,不值得。”
說著的同時,鬆開蘇安的手:“想聽故事嗎姐?我怕以後我都沒有機會再給你講,所以你坐下聽聽好不好?”
他的嗓音有些啞,語氣像是在祈求。
蘇安用力的點著頭,心疼這樣的傅盛璽,轉過身去拿椅子。
傅盛璽已經沒等她坐下就開始講述。
“我媽死的那天,其實我就在現場,那年我八歲,我媽因為承受不住我爸的欺騙,當了他的小三整整八年,一直無法轉正,便服下了整瓶安眠藥,你知道嗎?我是看著她吃下去的,沒有阻攔,直到她昏睡,然後在睡夢中痛苦的掙扎,喊著難受時,我也只是關上了門,到院子里玩耍。”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這樣做嗎?因為我恨她,對了,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其實是我媽借腹生子,她打胎次數太多,子宮受損,只能試管嬰兒,找了代孕的生下我,生下我始終不能轉正,她就每天罵我,打我,她心裡對我爸有氣,就全部發泄到我身上。”
“除了打罵,還會經常把我關在地下室,所以其實對我而言,她能死,我才能解脫。”
聽到這裡,蘇安的身子突然僵住,她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到傅盛璽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沒有痛心疾首,反而認為理所應當。
傅盛璽笑了笑又繼續道:“我媽被人發現吃安眠藥自殺身亡,我跪在她床邊嗷嗷大哭,哭的時候我就發現,我好像不是我,好像有兩個傅盛璽,一個偽裝的,一個真實的,當然,在傅家的那個,是偽裝的。”
“真正的我?看到傅盛言養狗,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我會半夜起來殺了他的狗,並且其他人還發現不了,只要在老宅里,誰有了新的玩具或者寵物,我就會想方設法的毀掉,從小到大,我嫉妒所有比我笑的開心的人,這可能是因為從小都得不到愛的原因。”
“直到,遇到了你,姐,你沒有嫌棄我臟,為我擦鼻涕,給我洗手,教我寫作業,你知道嗎?那年暑假我想的就是留在南城不要回北城,也不要回那個家,但想只不過是想,他們都把我當成孩子。”
“所以,那時候我每天想的就是長大,趕快長大,長大后,我就能做回自己,但最終我都不知道哪個才是我,因為童年陰影,我討厭女人,唯獨不討厭你,所以我在瑞士的時候一直都是跟男人,你知道嗎?那種感覺,真的想吐,我發現我不是GAY,我還是喜歡女人,但跟女人的時候,我又會暴躁,所以只能發泄。”
蘇安聽到這裡,似乎明白了為什麼那時候很多人都傳傅盛璽是GAY,但他從來都未正面回應過,他只是迷失在自己的心魔中,不知道自己取向。
傅盛璽停頓了會兒,問她:“姐,還要繼續聽嗎?”
蘇安點點頭,想讓他不要壓抑,盡情的傾訴。
傅盛璽扭頭看了眼窗外,悄悄的拔掉了枕頭,然後沖著自己的手腕處狠狠的扎了下去,但他表情沒有變化,因為手腕在被子下面,蘇安並沒看到他做了什麼。
傅盛璽再次扭過頭,望著她的臉,始終帶著笑:“可能是因為你給過我溫暖,從未用異樣的眼光看過我,也從來都沒把我當做怪物,所以我才會想喜歡你,愛你,甚至摧毀所有想擁有你的人,三年前傅盛言的車禍,還有三年後,其實都出自我手。”
蘇安眼眶中的淚終於湧出,她不敢置信的望著傅盛璽那張清秀的臉,終於開口,“為什麼你不早點告訴我?”
傅盛璽聽罷,垂眸而笑,再次看向蘇安時,他的瞳孔已經微紅,他說:“姐你別哭,我不想讓你難過,你瞧,我告訴你后,你就又哭了,知道嗎?我最見不得的就是你的眼淚。”
“你知道為什麼這次蘇珩乖乖入獄嗎?他不是怕成希的報復?因為他怕我弄死他,我手裡有太多他行賄偷稅的證據。”
這一刻,蘇安彷彿明白了為什麼成希到現在都沒有查出當年逃逸的兇手,不是他沒有查,而是從一開始所針對的人就錯了,幕後行兇者不是蘇珩,而是傅盛璽。
“盛璽,你不要再說了,我去把爸叫來,你把這些都告訴他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你這樣繼續痛苦下去。”
蘇安深知,比起自己的痛楚,傅盛璽所承受的痛苦比她大一百倍。
而傅盛璽卻張口一笑,那嘴唇發紫,比剛才進病房時還要沒有精神。
“姐,我的痛苦只有一種方式才能結束,當我清醒后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時,我就明白,只有一種才能讓我解脫……”
當蘇安驚覺到他所說的是哪種時,已經晚了。
跑到病床前,看到床的那端,傅盛璽的左側,全是血紅時,蘇安就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是什麼……
“盛璽!”
“醫生!醫生!”
傅盛璽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那左手腕的血管因為剛才他用針狠狠的刺進去,然後劃破,不停的刺時,已經不停的流著血,他甚至都能感覺到血液從身體向手腕處流淌的急促感。
就像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結束生命......
“姐,不要為我惋惜,這才是我的歸宿,知道嗎?她走了以後,我才發現原來,我愛的不只是她的臉,可這一切都已經被我毀了。”
傅盛璽最後跟蘇安說的話是:“姐,一定要把我和她的骨灰一同灑在海里,我想去找她。”
蘇安忘不掉的是傅盛璽閉上眼時從眼角流出的淚,還有那血紅的被子,以及傅盛璽所講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