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絨鎖 - 真空

傅城走後沒多久,枕邊鈴聲大作,嚇英賢一跳。
她怕自己睡著了錯過柯蕊電話,因此把鈴聲調到最大,沒想到這麼響。
來電的也不是柯蕊,是沈東揚。
“喂。”
“是我。”沈東揚問:“聽說你病了?”
“嗯,有點不舒服。”
沈東揚想,能讓她請假不去公司的肯定不止“有點不舒服”,於是問:“找醫生看了沒有,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謝謝,不用,前兩天看過了,小問題。”英賢公事公辦地問,“找我有事?”
“不是什麼要緊事。”頓住片刻,沈東揚問:“有什麼想吃的么,給你送過去。”
“不用了,沒什麼胃口。”
“行,那你好好休息吧。”
“謝謝。”
掛斷電話,沈東揚又在車上坐了一會,拎著副駕駛上的塑料袋下車。
他其實就在英賢小區門口,今天打電話去公司找她,才知道她病了。他隨口問了句“她在家呢”,柯蕊模糊搪塞,引起他注意。
柯蕊怎麼可能玩得過他,一不留神被他套出大概地址。只有個小區名字,沒有具t門牌號。知道自己說露了嘴,柯蕊一下子警覺起來,半個字都不肯再透露。
他也是心血來潮,買了些好消化的廣式點心送過來。車到附近,想到她不願意讓人知道這處私人領地,這才打她電話探探口風,也不提自己就在附近的事。
結果被乾脆拒絕了。
沈東揚搖頭嘆笑,將那滿滿一袋子的聚福樓點心直接扔進垃圾桶。
狡兔三窟,可以理解,他自己的地方就不少,有些她也不知道。他不是故意瞞她,沒必要瞞,她不會高突襲,之所以不說,是因為她從來沒問過。
他不是那種手機密碼工資卡全部上交的男人,她不問,他就不說了。
沈東揚從小到大沒怎麼追過女人,大都都是女人貼他。所謂追也就是搭個話、送個花,花還都是助理買的。
今天來送飯已經是非常反常的行為,再多,他不會,也懶得學。
扔完東西,他站在垃圾桶旁邊抽煙,看著小區門口人來人往,心裡想著不知道她家會是什麼樣子。
思緒越飄越遠,他想起來兩人第一次說話的場景。
是他主動搭話。那次搭話之前,他已經見過她好幾次,那時候她剛畢業,蔣震也還沒娶杜悅,遇到需要女伴的活動,蔣震都是帶她出席,話里話外沒少誇耀這個得意女兒。
後來是在一個什麼主席的銀婚宴,他煙癮犯了,躲去陽台抽煙,沒想到她也在。
他抽出一根遞給她,“抽嗎。”
她看了一眼才微笑搖頭:“謝謝,不抽。”
那眼神分明是想抽。
他問她:“你不累么。”其實有點諷刺的意思。
她不以為意地笑笑,說:“人活著不就是受累的么。”
一句話反過來把他給噎死了。
回憶往事,時間過得就快,一根煙不知不覺抽完了。沈東揚捻滅煙火,往自己車子方向走,最後抬頭掃了一眼街對面的小區大門,看見個高個子的平頭男人。
他隱約覺得有點眼熟,但沒怎麼放在心上。
等車開出去幾個紅綠燈,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確實見過那人。徐亞薇說英賢作弄她那次,那個男人也在,好像是徐亞薇的保鏢,他那天替英賢擋掉一身酒。
火光電石之間,沈東揚彷彿意識到什麼,念頭一閃而過,既不合理也不合情,怎麼想怎麼不可能,但他就是忍不住想。
“嗶————”
尖銳的車鳴聲打斷他思路,抬頭一看,早就變綠燈了。
沈東揚踩下油門,飛馳出去。
算了,難不成為個不著調的懷疑掉頭回去搜她公寓?他做不出這麼掉價的事。
出於職業敏感,傅城對見過、聽過的人都很留意。因此,雖然只看見沈東揚背影,他也大概認出七八分,可到底沒看見臉,他不能確定。
尤其回到公寓后,她還躺在床上,門口鞋子也和他離開時一樣,不像有人來過。
英賢不知道兩人的偶遇,看見傅城手裡的打包盒,眼睛都亮了。
誰想傅城給她點了不辣的,回來后還第一時間用純凈水沖洗一遍。
英賢看著那一碗既健康又養生的不麻不辣不香鍋,神色古怪卻又無話可說。
自己點的菜,還能怎麼辦,怪就怪她低估了傅城。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難高。
飯後,英賢沒再提讓他走,傅城也沒主動說什麼。他的去留,彷彿某種不可觸碰的真空,兩人默契的一齊視而不見。
另一個真空,是沈東揚。
入夜,兩人相擁而眠,英賢老老實實躺在傅城懷裡,沒有任何點火意圖。
她的身體一向很好,極少生病,也沒有痛經的困擾。然而當男人的手掌貼上她小腹時,英賢什麼都沒說,放任身體享受著它並不需要的溫熱。
傅城也是同樣的緘默,他終究沒有問出口那個男人是誰。過往經驗告訴他,就算問了,她也不見得會答,大概率只會反問“傅城,我問你這種問題了嗎”。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他要以什麼立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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