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芸拿著車鑰匙上車,研究如何發動引擎。曾留意過父親開車的方毅教會她怎麼發動后,開始有跳車的念頭。
「我會的,只是一時忘記。」
「你要不要複習一次檔位?」
「p是停車,r是倒車,d是前進,n是什麼我忘了。」
「n好像是停比較久要用的,呃,但你現在知道這些目前應該夠了。」
「那我們走。」
方芸靠著九月時上駕訓班的記憶,開往離家最近的大醫院。一路上都在尖叫和罵方毅找死,一遇轉彎就嚎得像失戀。差點在小巷中擦撞到亂停車的駕駛,方芸把所有能想到的詛咒全罵過一遍,亂停車的最好被警察開罰單開到傾家盪產,順便不小心開進河中拋錨。
歷經曲折終於抵達醫院,周予銘掛一般外科,動門診手術將追蹤器取出。結束時已下午三點左右,方芸坐在等待區午睡,偶爾滑instagram,方毅不停盯著自動門,直到周予銘從內走出。
周予銘的後頸貼著一塊紗布,不停用手去搓揉,方毅將他的手抓住。
「好了,不要摸了,會很痛嗎?」
「現在還好,感覺麻藥退了才會開始痛。」
「追蹤器丟了嗎?」
「沒有,在這裡。」
醫生將硬幣模樣的追蹤器用密封袋裝給周予銘。
「你繼續拿著它就沒意義了,會被追捕大隊抓到。」
「對吼,那拿去垃圾桶丟。」
「不對,等一下,先留著,給我。」
「學長想佔領追蹤器。」周予銘露出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要被搶的防備眼神。
「誰要佔領這東西?給我。」方毅搶過他的追蹤器。
「啊!嘴上說不要,直接搶走。」周予銘嚷嚷。方毅將追蹤器收入口袋,在醫院的停車場與追捕隊的三人對上眼,確信手上的東西確實是追蹤器。
「方毅!他們就是早上想闖進我們家的神經病,為什麼在過來了?」
「姐,快去開車。」
「好。」
「周予銘在那裡!原來那女的是他們的同夥。」張駿文大喊。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方芸問方毅。
「不要理他們。」
方毅拉著衝刺緩慢的周予銘上車,催促著方芸啟動。方芸已開過從家裡到醫院的路,對駕駛汽車開始熟悉,利索地離開停車場,卻忽然剎車,打p檔。
「等一下,我要調整一下座位,椅子太後面了,有點難踩。」
「姐,他們追上來了。」
「不準催我,我快好了。」
未料,方芸再次踩油門,汽車竟直直倒退,車尾撞上追捕大隊的工用車,發出巨大聲響。
方芸口出穢言。
「干,我打成r檔。」
趕緊換成d檔,才往大馬路上駛去。
而追捕大隊的工用車上,司機廖禾鈞咒罵。
「這妹妹心機好重,居然打算撞壞我們車頭!幸好我反應夠快,沒有跟著撞上去。」
「你滿聽話的嘛,人家叫你叫妹妹,你就真的改口了。」捲發女子語氣冷淡說。
「我原本就很尊重他人意願。」
「是嗎?所以他們想要逃跑,你才不追了嗎?」
「不是,是她開太快了,她這、這時速一百了吧?當高速公路開啊。」廖禾鈞瞪大眼。
「追上去,我不想被孫先生罵。」
「是。」
廖禾鈞加速朝方芸車尾行駛。
正欣喜甩掉三人的方芸唱起歌,車越開越熟練,用手指打拍子,命方毅開啟廣播聽音樂。但隨著歌曲一首一首播放,周遭景緻愈來愈陌生,甚至逐漸荒涼,平日做事大膽的方芸開始有些不安。
「方毅,我們掉頭回家吧,我不知道我再開下去會開到哪裡。」
方毅沉思。「他們已經知道我們家的位置,現在掉頭,他們一定會追回來。」
「他們到底為什麼要追我們?」
方毅不應,周予銘出聲:「因為我會吃人。」
「蛤?」
「他們是專門抓食人獸的,我是,所以他們要抓我。」周予銘低著頭。
「所以他們早上說的那什麼獸是你嗎?」
「嗯。」
「原來是你喔,沒想到他們是認真的,我還把他們當抓寶的。」方芸恍然大悟,繼續開車,並沒有表現出一般人知道車裡有食人獸時會有的驚恐反應。
「姐姐你不怕嗎?」周予銘有些吃驚。
「你是會亂咬人嗎?」
「可能會。」
「方毅你給我把他用安全帶纏好。」
「我纏了。」方毅看著像高麗菜捲被纏住的周予銘,周予銘則玩著安全帶上護套上的小熊。
「我怕又如何?總不可能把你們丟在這裡。」
「姐姐人真好。」被接納的周予銘心情愉悅。
「啊,所以你那時候是在幫他煮湯喔?方毅。」
「對。」
方毅從後照鏡瞥見一台卡車正朝他們駛近,而前方路段是黃色虛線。
「姐,你稍微開慢一點,讓到旁邊去。」
「你要做什麼?早點說好嗎?」方芸對於方毅忽然給出指示感到不悅。
方毅拉下車窗,等到那輛卡車加速超車,方毅將追蹤器丟到卡車車斗,追蹤器卡在貨物間,被卡車載往山路。
看著追蹤器越來越遠,方毅的忐忑不安也跟著被運走。
「他們暫時找不到我們了。」
「學長好棒。」
「我們大概再開幾公里,等他們跟著卡車去奇怪的地方后,就可以回頭了。」方毅和方芸說。
「方毅,我就今天破例讓你指使,以後可沒機會了。」方芸握緊方向盤,不太友善地笑。
「好啦。」方毅也笑,是討好的笑。
「你開一下定位,我想知道我們在哪裡。」方芸吩咐。
「好。」方毅取出手機,打開地圖,傻住。「我們已經到外縣市了。」
「天哪,我好猛,第一次上路居然開到外縣市了。」方芸用接近歡呼的語氣驚嘆。「方毅你說的對,果然開車這種事,還是要勇敢一點。」
暫時脫離險境,方毅才發現天空的薄雲已著火似的,亮起刺眼的橙光。面對即將西下的夕陽,方毅卻不感惆悵,一切都朝著他渴望的發展,而周予銘,安然無恙的在他身旁。
方毅想,他此生最滿足的時刻,便是這個與周予銘一同指著窗外雲霞讚嘆的向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