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不知誰把消息傳出來,講孫統領生辰要大做。府衙內外同僚們紛紛私語,問及誰誰有沒有受邀,如未受邀,也要上門慶賀一番聊表心意吧。如今成都府百廢待興正進入修生養息的氛圍,這位孫統領是有大功的。瞧他年紀輕輕老成穩重,與一般的武將截然不同,日後恐怕會更進一步。
拜帖絡繹不絕地送到兵備道那邊,那邊卻道,沒有做生辰這回事,就不勞煩各位大人破費了。
知府尹春正跟崇喜坐於堂上,沏上一壺上好的龍井,呷上兩口,下人過來耳語幾句,尹春笑道:“崇喜也太低調了,同僚們想跟你多親近親近,也是不得法。”
原來做生辰這事,正是尹春散播出去,他有意要跟這位孫統領打好關係,最好就是借大勢穿針引線,既給對方做了面子也有了親近的途徑。所謂同流合污,既可貶也可褒,端看怎麼用。
崇喜抿唇而笑,對方品級在此,實際上官階還比他大上幾級,不能拿著對待下屬的那套。尹春之所以處處客氣,無非是看他手上有兵。
笑也是淡淡地,貴在坦誠:“在這成都府,尹大人才是方圓白千里的父母官,成都府如今能安定,更是離不開大人條理分明的施政方針。”
尹春道客氣客氣,心裡倒是很滿意,這孫崇喜並非不懂變通之流,也知進退,是個值得長久結交之人。
有妙齡女子進來送茶點,鵝黃的衣裙裹著婀娜的身段,盈盈地朝堂上二人拜了拜。尹春同她笑談了兩句,原來少女為他的侄女,芳齡十五,因府中沒有女主人,所以過來幫襯下內務。
崇喜走後,尹春把侄女桂蓮叫來:“你覺著如何?”
桂蓮並不害臊,氣嘟嘟的模樣,懂裝不懂:“如何什麼呀?”
尹春一張笑面,手指敲打著桌面:“做你夫君,以後有好前程,我是為你好。”
桂蓮呵了一聲,眼淚跟著下來:“叔父沒瞧見他的臉?那長的疤,想必曾經不做好事。”
尹春一把將她拉過去:“原來你中意做好事的老實人?”
這頭崇喜勒令手下,生辰日誰要是登門拜訪,一律謝絕。若是送禮入府,收也可以收,但務必清點詳細名錄造冊。
過幾日大雨傾盆而下,柒枝坐上馬車,車軲轆在青石路上咯噔咯噔地響,又被暴雨聲掩蓋住。她從後門進了院牆內,崇喜立在廊下,一身封腰青衣,髮髻上簪一枚木簪。
男人撐起油紙傘,遞出手來,牽引柒枝下車來。
乍一落地,柒枝快快地收回手,抬眸也是快快地一眼,四處張望了片刻問:“不是說要做生辰,都沒見什麼人。”
“誰說沒人,我們哥倆幾個不是人?”王蓀大喇喇地從對面游廊過來,隨行的正是護衛隊九個人。
柒枝登時心下瞭然,按孫崇喜的性子,自然不需要這幾人給他過壽,無非是怕她無趣,又跟幾人有著兩年的主僕之儀,借著他的生日,陪她熱鬧熱鬧。
他什麼都沒說,柒枝就懂,心裡咚咚地跳,有種眩暈的快活。
席間大家也是湊趣柒枝,滔滔不絕地跟孫統領抱怨,這幾年在七姑娘跟前多少糗事。
飯廳已備好酒菜,七姑娘與孫統領同坐主位,也只能如此落座,護衛九人輪流給二位敬酒,又各自推杯換盞,好不歡快。
崇喜也敬柒枝,柒枝說不敢,應該是我敬你。
眼神不知怎地就焦灼住,撕扯不開,他黑漆漆的眼,長眼尾彎著一絲叫人不易察覺的笑意,柒枝差點入迷,直到桌下有人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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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