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昌縣附近有一座大山,名騎馬山,卡在幾縣中間的關要之地。近年山上馬賊愈發張狂,輕則攔路搶劫,重才殺人越貨買賣人口。
騎馬山特殊的地理位置,幾縣都不願出頭整治,都怕自己投入多了,卻被臨縣摘了果子。
柒枝了解完騎馬山的情況后,拍桌行動起來。
趙王二人坐在臨街的茶樓上,因為口袋無銀,只要了最次的茶葉茶。
王蓀朝杯子吐了一口葉渣:“什麼玩意兒,都不能入口。”
趙武專註地望著外面,嘴角隱隱抽搐,王蓀也瞅過去,實在是太辣眼睛,改成了背對街道。
這回七姑娘親自上陣,協同小蘭一身麻布白衣,白蓮花似的凄苦和無助,跟前的板子上大紅字眼寫著“賣身葬兄”。這個“兄”也不是別人,仍舊是吳六。吳六長得還行,冒充下哥哥過得去。
吳六被草席蓋住臉,聽女子哭哭啼啼也是一陣心慌氣短,雞皮疙瘩要掉一地,強行忍耐顫抖的身軀。這活兒真不好乾。九成九的情況下,她比男人還要能拿主意。大氣的時候很大氣,小氣的時候也挺小心眼,現下隊伍里沒人敢得罪她,當著面叫七姑娘,背地裡都叫姑奶奶。
“姑奶奶”一面旺盛地流眼淚,一面擤鼻涕,伏到吳六身上哎喲哎喲地哭兄弟,吳六差點跳起來,被柒枝狠狠地揪了一把警告。
小蘭也哭,但不是很動情:“姑娘,您是想到什麼了,這麼傷心?”
柒枝搖頭,凄涼地跪好了,掩帕回道:“最近眼睛乾澀,洗洗眼睛。”
小蘭梗住,又問:“咱們跪在這裡能成?不是應該裝作富人家去騎馬山腳下,讓人劫不直接點嗎?”
柒枝回:“那多沒意思。”
其實是手裡銀錢不夠,裝排場裝不起來,只能曲線救國。
“最近縣裡經常出現良家女子被劫掠拐賣的案子,也不光是良家,專門針對沒法反抗沒家底的小姑娘,無非就是考慮到搶了也沒人收拾他們。咱們現在“無依無靠”,又年輕又貌美,不搶咱們搶誰?”
小蘭哆嗦一下怕了,這會兒便哭得無比動情。二人哭聲此起彼伏,引得路人紛紛觀看。有好心人上前來,道錢可能不夠,也不買你們,買也養不起,但能送你們一口簡單的棺材,再叫人幫忙著抬到縣外去埋了。
這好心人來得真是時候。兩位姑娘在外頭宿了一宿,蓋著破布棉被,到天亮時,好心人真把薄棺材叫人抬來了。
抬的方向正是騎馬山腳下,這裡死的人多了,差不多等於半個亂葬崗,好心人說只能送姑娘到此為止,立刻跑了。其實就是王蓀那斯。他人雖然長得不算高大,也算不上英俊,但頭腦靈活,耳目聰明,豎起耳朵聽到草垛里埋伏有人,也瞧到泥地里馬蹄的腳印,蛇是引出來了。
騎馬山半山腰下來幾個草莽,馬蹄紛紛地圍住了兩個白衣美嬌娘,呼和著淫笑。棺材那邊管也不管,掠了女子就往山上去。好成色的通常先要給寨主過過眼,寨主要的話就留下,不要的話兄弟瓜分,瓜分完用膩了再拿去賣。
柒枝臨到寨主跟前,寨主似乎有些失望,並非絕色嘛,但身段尚可。他拿淫邪又冷靜的目光打量柒枝,伸手就把人抓過去,柒枝立刻從口袋裡掏出玉牌,玉是真玉,雕工細膩,上刻一個“代”字。瞪大眼睛威嚇道,我們乃大同代王家眷,你們敢?打劫良民也就罷了,欺負了我們,那就是謀反!
寨主眨眨眼睛,又哈哈大笑:“代王家眷?淪落到賣身葬兄?滑稽!”
柒枝羞了羞:“自不是親眷,我們跟貴妃沾親帶故,也算是外甥女。雖然代王被貶,但我們也是皇親”
但凡跟“皇”字沾點邊,誰都要忌諱忌諱。柒枝仗著他們查無可查,嘴裡又是繪聲繪色描繪代王府各色細節,先把人唬住,總歸不會立刻動手。打的便是這個時間差。
二人被丟到臭氣熏天的馬房裡去,山賊們還得計較到底如何處理這個燙手山芋。
是夜,柒枝跟小蘭抱在一起,有人不懂天高地厚,想嘗嘗貴女的味道,被暗地裡一道黑影當場斬殺。柒枝埋怨道:“你們是不是來得太晚了?”
趙武解釋:“官府那邊忒難說話,叫他們撿現成的,還不太信。”
柒枝問:“這會兒呢?”
趙武回:“待我打開寨子大門,他們就會衝進來。”
趙武飛騰著往那邊去了,時間就是金錢,他能做隊長便是因為身手最好,很有幾分武林人士的風範。當初崇喜把他交給她,真是犧牲不少。
廝殺聲很快衝天而起,寨子這麼忙亂起夜,被打個措手不及。寨主反應過來,立刻差遣人過來馬房拿人。柒枝拖著小蘭跑得不算快,眼見大漢們圍將過來,她朝夜空尖利地吹出一聲響,月色下白色野物騰空而來,獠牙張開僨張撕咬。
白白咬出一臉的血,到了柒枝跟前又成了乖乖仔,它的體格長得好大,似犬又似狼,一身漂亮潔凈的白毛迎風飛舞,正如草原高傲的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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