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枝憑著機皇口舌,從王棠那裡要來十兩銀子。王棠雖然視女子如衣裳,但心腸也沒壞到底,還算大方地叫她寫了下一張欠條。
柒枝懷揣著命根子小心翼翼地回家,立刻將銀子藏起來。
張婆子過來敲門,叫她操持晚飯。用飯間柒枝躲在廚房不出去,她便好聲好氣地進來:“我侄子鄉下幾畝田要預備春耕了,不能再逗留,你想得怎麼樣?收拾下,明天一早就出發吧?”
“至於這宅子....你放心好了,我跟街坊鄰居打好了招呼,讓他們暫且幫咱看護一段時間...”
婆子在鍋灶前碎碎念不停,幾乎所有能講的都講了,話末觀察柒枝的面色,柒枝趕緊埋下頭去:“張嫂不計前嫌,如此為我打算,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以後會好好孝敬張嫂。”
夜半收拾好細軟,在被子下塞了枕頭,先把白白丟出窗外,自己再翻身而出。沒想姓張的兩人陰險歹毒,竟將前後院門都拿碩大的鐵鎖從內鎖住。
柒枝一介女流之輩,並無飛天遁地的本領,好在東廂那邊暫無動靜,張婆子的呼嚕聲大肆起伏。
家中唯一的梯子就在柴房內,而張家侄子正宿在那頭。
柒枝躡手而入時, 額前冷汗直冒,男人虎背熊腰地在地鋪上翻了個身,她好險才把梯子搬了出來。
天上一輪殘月,柒枝讓白白趴在包袱上,一腳一腳地爬上梯子,院牆頂愈發地近,月亮也愈發地近。當她把腦袋伸出院牆時,竟見遠處城門的方向詭異地火光衝天。
當她騎上高牆時,地面隱隱傳來可怖的震動聲,不過眨眼的功夫,哪裡轟然倒塌,遠處驀地傳來衝天的叫囂喊殺聲。
揉眼出來的張婆子尖叫一聲:“賤婦要逃,趕緊出來抓人!”
柒枝奮力咬下往下跳,膝蓋驟疼,什麼都顧不上,爬起來就往前衝去。
街上已然一片混亂,哭喊聲漫天遍地,叛軍半夜的攻擊讓吳縣官兵來不及周全抵抗,潰散不過須臾之間。
馬上之人見人就砍,手裡的火把拋向民舍,如吸血閻王,將鮮血一路淋淋到縣衙的方向。
柒枝連滾帶爬地逃竄,白白在前奔跑帶路,身後傳來張婆子緊追不捨的要喝聲,剛拐過巷角,張侄撲將上來,將她死死地壓在草垛上。
藏在手裡的匕首拚命地刺了出去,刺中男人的肩膀,張婆子氣喘吁吁地趕來:“休要傷我侄子!”
柒枝瘋了似的踢踹男人的褲襠 ,從底下翻將出來,張婆子扭上身來,趁機奪去匕首,粗壯的胳膊扯住柒枝狠狠扇巴掌:“賤人裝得好,這下好了,非得把你賣進窯子,要不送給街上那些官兵,想必他們....”
柒枝憤怒地尖叫一聲,撲上去咬住她的耳朵。
濕鹹的腥氣瞬間衝進口腔,張婆子怎麼錘她,她都不鬆口,下了絕命的狠心,好哇!算我命薄,要死今天一起死吧!
張家侄子從后衝過來,一把抱住柒枝往後倒,張婆子捂耳叫囂道:“立刻辦了她!叫她有臉活著!”
男人齜牙咧嘴著扯過柒枝的腿,壓到身下,刺啦一聲,撕裂她的衣襟。
昏天暗地的絕望中,柒枝的眼淚終於撲撲流下。
男人醜惡的面孔將將要下口,嘈雜的背景中忽然一支箭羽呼嘯而來,正中穿透男人的頭顱!
他僵硬愕然地停下動作,而後轟然歪道。
張婆子狂叫一聲:“天殺的....啊!”
一匹快馬飛馳而來,帶血的長刀泛著寒光揮刀而下,噗嗤清脆一聲,貫穿了張婆子的胸口。
柒枝恍惚地掙扎著撐起手臂來,雜草糊了一頭一臉,錯亂的視線中,是誰矯健英武地躍下馬來,快步奔過來。
“是你....”
男人面頰上扭曲的疤痕從未如此令人安心過,柒枝哽咽起來,絕望天地中一盞明燈徐徐亮起。
孫崇喜的身影在她身上烙印下一片陰影,背後是吞噬生命的燎原火焰。
柒枝撲向他的懷中,崇喜單手將她緊緊圈住,柒枝吸了一口氣,便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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