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蕭湛去了一趟魅影。
熱k辣妹一夥人都在門口嬉鬧著,王奕博雙手插著口袋,站在一旁不冷不熱地看著。
穿著警服的蕭湛直直地走到了王奕博面前。『你跟我來一下。』
熱k辣妹立刻站了出來,擋住王奕博,抬著下巴潑辣地說。『警官,他做了什麽事,你要帶他走?』
蕭湛無畏對方的挑釁。『有事跟他說。』
熱k辣妹『有事就在這裡說,警察就可以隨便帶人走嗎?』
王奕博往前走了一步,拉了拉熱k辣妹。『海芯,沒關係,我去一下就回來。』
蕭湛轉身就走,王奕博跟在後頭。兩人走了一段,就像以前的習慣,蕭湛走在前頭,王奕博在後面踩著那個修長的影子。
走到公園僻靜的一處。
蕭湛睜著充滿怒火的雙眼看著王奕博。『為什麽沒去機車行上班了?』
王奕博聲音不帶任何聲調,低沈地說。『沒時間。』
蕭湛冷笑了一聲,憤怒情緒更加一發不可收拾。『因為在泡妹,沒時間嗎?』『你是這樣辜負人家的好意的嗎?』『你知道我是怎麽承諾王老闆,人家才讓你去上班的?』
王奕博深呼吸了一口氣。『對不起。』
蕭湛更火了。『你還是小孩嗎?說對不起就有用嗎?』『明天立刻回去上班。』
王奕博低頭看著腳尖。『我不能。』
蕭湛動怒,動手推了一下王奕博的肩膀。『你再說一次。』
王奕博頭更低了。『我不能回去上班。』
蕭湛一副失望至極的表情盯著王奕博。
『她就是你不能離開魅影的理由吧!?她是裡面的人吧?你打算為了她,一輩子留在那是嗎?』
蕭湛狠狠推了王奕博一下。『我對你真是失望極了。』
王奕博被推得差點跌倒,站穩後,深呼吸後才說。『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蕭湛狠狠地盯著王奕博看了一會。『王奕博,我不管你了。』
蕭湛留下這話後,轉身就要走。
王奕博低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不是早就不管我了。』
在氣頭上的蕭湛被嗆的口不擇言。『我憑什麽管你?我憑什麽要管你?你是我的誰?我又是你的誰?我欠你得早還清了。你欠我的,別還了,你還不了的。』
這是第一次,蕭湛離開前,沒有回頭說再見。
否則他會看到那張令人心碎的臉。
那晚,王奕博第一次體會到什麽是心痛到連呼吸都困難。在飲茶餐廳那天,身邊的人一眼就看出那是場相親,小引說那個女人b陳曉更配蕭湛,看起來溫婉居家,是很好的老婆人選。蕭湛在相親局裡,用著他熟悉的溫柔又治癒的笑,對著那個女人。
他不爽至極,心中的一把火熊熊燃燒著,後來他知道了那個情緒叫嫉妒。
他嫉妒死了對面的那個女人。
除了嫉妒,還有個叫自憐的情緒。
蕭湛失聯了兩個月,原來是已經走到了人生的下個階段,所以把他忘在後頭了。
蕭湛離開公園後,王奕博自己坐在原地一會,但也僅十分鐘,他吝嗇地允許自己陷入痛苦的情緒里。因為他得抹乾臉上那陌生的液體,獨自重回他那跟爛泥一樣的生活。
回到魅影,應海芯看著王奕博臉色蒼白。『那警察沒找你麻煩吧?』
王奕博『沒事。別擔心。』
應海芯『有事就說呀,我去跟我爸說,他跟警局的人打聲招呼就好。』
王奕博『真沒事,海芯,謝謝你,你已經幫我很多了。』
應海芯『你今天不舒服就先回去吧,你這陣子忙得跟什麽一樣,都沒好好睡覺吧?』
王奕博低沉地說。『嗯,那我先回去顧我媽了。』
回到市場上方的那間舊公寓。一開門濃濃的藥味和無法言喻的混雜臭味飄來。
王奕博走到了王母的房間,看到人正縮在床上,喊著痛。『臭小子終於甘心回來了,你老娘都快痛死了。』『快,給我打一針。我受不了。』
王奕博『媽,醫生說,不能多打。』
王母『醫生懂什麽?癌症沒殺死我,我就先痛死了。』『我求你,幫我打一針。』
王奕博經不起王母的哀求,幫她打了一劑嗎啡,王母才安靜了下來,像睡著似地閉了眼睛。
王奕博嘆了口氣,開始收拾王母房間一床的凌亂,沾了屎尿的床單,和上一餐的剩菜飯,再拖了拖滿是油膩的地板。房間終於不再像垃圾堆後,王奕博才在床邊坐了下來,看了王母一眼,彎腰雙手掩著臉,靜止地坐在那一動也不動。
兩個月前長期卧床的王母突然一直喊肚子痛,糞便也出現血絲,某天半夜緊急送急診,才發現王母已經是胰臟癌末期,緊急開腹手術,才發現已經太遲,腫瘤已經轉移到其他器官,醫生研判只剩三個月可活。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王奕博一時慌亂,不知所措,他顫慄地問了醫生一句。『是因為我給她吃太多不健康的東西嗎?』
醫生專業如機器般地回說。『癌症的觸發因子包括很多的環境因素,飲食當然也是其中一個。』『現在不是探究原因的時候,後期病人會很辛苦,看怎麽幫她緩和痛苦,好好送她走吧。』
王奕博破天荒地跟公司借了一筆錢,付了開刀的錢,再買了足量的嗎啡讓王母解痛,不去魅影上班的時候,就陪在王母床邊。
性格暴躁的王母從未善待王奕博,在生命臨終前,又更為暴力,身體一痛,對王奕博又罵又打。『生了你這個沒用的小孩,你爸坐牢,我都快死了,還躺在又臭又髒的房間。』
『你這臭小子,就是個掃把星,倒霉鬼。』
『當初要不是你,我就不會嫁給你爸,過得這什麽苦日子。』
『我那時就應該把你打掉呀!』
『我真的快痛死了,你想想辦法呀,你這沒有用的臭小子,跟你爸一個樣。』
『我這輩子怎麽這麽苦命呀!』
在快令人窒息的家裡,只有到魅影上班時,他才覺得可以稍微呼吸一下。
機車行當然也沒法去上班了,人就是這樣,好運的人,永遠好運。
倒霉的人,永遠倒霉,即使有幸沾一點好運,就會有更倒霉的事出現,把那點好運奪走。
那光明寬敞的人生,曇花一現。
王奕博安慰著自己,至少他做過一個好夢。
那個好夢裡,始於蕭湛給了他一個這輩子看過的第二個溫柔的笑容。
第一次是上初中的時候,新來的導師對著他溫柔地笑了一次,然後新來的導師從其他老師那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殺人犯後,那個笑容再也沒有出現過。
第二次就是在警局,蕭湛認出他是救命恩人的那刻,蕭湛對著他笑,打從心底地對著他笑,那一刻,他的黑暗世界里出現了裂縫,一道光射了進來。
只是這道光來的太突然,也消失地令人措手不及。
人畢竟是貪婪的,連沒有意識的花草都懂得向艷而生,他想緊緊捉著那道光,就又如此地力不從心。
人也有防衛機制,他知道現在捉得越緊,放手後他將生不如死。
所以過去兩個月,蕭湛沒找他,他就一直等著。
然後到了飲茶餐廳,看到了蕭湛和那個女人,他才驚覺他等待的盡頭是一片荒蕪。
過去幾個月,他們兩個之間的點點滴滴,原來是一場幻覺。
他曾猜過自己之於蕭湛是什麽呢?後來,他想出的答案是同情。
起於報恩,終於同情,所以才有賞味期限,就如同他成長過程中,遇到的那些大人一樣,知道他的家中貧困處境後,同情心開始泛濫不斷地給錢給衣服,但往往沒幾個月後,人就消失無蹤。qцγцΖんAIщц.cо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