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舊夢 - 澄清心跡 (2/2)

「一會兒……要留下來吃飯嗎?」
把清洗乾凈的毛筆掛回架子上,方祈拿了塊絲帕抹一抹手,瞥了眼窗外微微暗下來的天色,轉而望向椅上的青年。
語氣中透著不易察覺的希冀。
「哦、好。麻煩你了。」李旭曦自然沒所謂。從腰帶中掏出在攤子買來的那根翡翠玉簪,遞到方祈面前。
「這是?」
「送你的。剛剛在路邊湊巧見到,想必和你十分般配。」
「……謝謝。」
凈白的耳根驀然燒紅了,方祈有點兒羞澀地接過青年的禮物,秀氣的臉龐上露出幾分喜悅,把玩著掌心中的簪子,似乎愛不釋手,唇角淺淺地翹了起來。李旭曦瞧在眼裡,一時心癢難耐,伸臂摟住那腰肢將人兒拉入懷內,低頭吻住那雙淡色的嘴唇。
兩隻小拳頭抵在結實的胸膛,起初還有些兒抗拒,卻微不足道,大掌在背脊溫和地撫摸,澄澈的眸子慢慢的宣染迷離之色,不堪羞怯般閉上了。四片唇瓣相貼,略為乾燥的觸感在細細廝磨下漸地濕潤。
李旭曦並不躁進,輕力按住了人兒的後頸,舌尖小小地舔拭著那幼嫩的皮肉,徐緩加深這個親吻。臂彎里的身體漸漸變得柔軟,手搭在他鎖骨上,怯怯地回應他的吻,卻彷彿小娃娃吃奶似的,只懂笨拙的吸吮,毫無章法。他有點想笑,思及人兒對情愛中的親暱生疏的原因,笑意方到嘴邊便又頓住。
好半晌才被放過,方祈臉頰駝紅,枕著硬邦邦的肩膀氣喘呼呼。修長的手指順著柔滑的衣料來回輕拭,呵護的細啄落在髮鬢、耳側,撫平了亂跳的心弦。冷靜過後,憶起自己居然大膽的給予回吻,便羞得無地自容,逃避地將頭埋入青年的頸側。
「嚇著你了?」
李旭曦抱緊他,小心翼翼地賠歉。
「沒有……」脖子邊的腦袋動了動,聲音悶悶的:「為什麼……」後面二字卻是說不出口。
啊,上次這人果然聽不到他的話。
「方大人覺得呢?」李旭曦語帶輕笑。
方祈沉默地靠在他身上,過了一會兒才低低道:「這破爛的身子你都碰過了……你…還感興趣嗎?」
「我想要的是你。」他話語中的痛楚讓李旭曦心頭堵住,面上卻故作不正經的登徒子,戲謔地補上一句『雖然你的身子小弟也要』,換來胸膛嗔惱的一記搥打。
「那日,馬車裡,你說帶我走……」方祈咬住下唇,「不騙我?」
「不騙你。」李旭曦親親他耳朵,柔情似水地問:「願意跟著我么?」
這句話儼如在誘拐深閨處子私奔,並沒獲得即時的答覆。
他緊張地靜靜等待。
良久,肩窩處的小小頭顱,輕如羽毛卻又堅定無比地點了點。
然後……便沒有然後了。
心跡互通,情投意合,理當水乳交融。李旭曦倒挺想將方大人直接拐去床上,奈何這人兒實太青澀,接個吻都已如此害羞,上次一回手活兒還哭了,哪裡經得住房事。他也不欲顯得急色,安安份份地與方大人用過飯食,在門前偷了一記淺吻,便踩著春風打道回府。
躺在床舖上卻輾轉反側,煩惱著該怎麼把方祈帶回現代?
嘖,真是頭大。
「本君勸你放棄罷,小花妖不可能跟著你到異世的。」
「當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劍鋒般的眉毛剔起,白澤摩挲著下巴,裝模作樣地沉思。
「現在開始修行,有慧根靈骨的話,六、七百年後大概應該可以吧……」
李旭曦額角青筋一跳,差點忍不住抄起正在火上煨著的酒壺,把這隻惹人厭的神獸燙脫皮。他咬牙切齒,「我跟你說認真的。」
白澤貶貶眼帘,神色無辜地道:「本君也是認真的,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對座的青年旋即洩氣地耷拉下膀子。
「氣餒甚麼,眼下你與小花妖情意明了,留在此地相守白頭,豈非圓滿。」白澤舉杯喝了口溫酒。戲台里的花旦婉轉柔嫩地唱著一曲胭脂醉,化了紅妝的俏臉半掩雲袖間,秋波暗送,逗得台下一群公子哥兒神魂顛倒。他看向青年,疑道:「你來娼館,小花妖不介意?」
「他哪知道。」李旭曦白他一眼,「而且我啥都沒幹。」
「哎喲,今晚閣樓生意火紅,姑娘們都被叫去了。」黃衫男子咕咕噥噥地抱怨,一屁股在兩人中間坐下,痞子似地支起一隻腿踩著凳板,邊把自己的酒杯斟滿邊道:「難得結識了白兄弟,竟沒有美人招呼,老子自罰三杯!」
李旭曦無奈,「甭張羅美人了,裴大哥,咱們清清靜靜喝回酒行不……」
晌午去了城中一間食店,與幾名經常來鏢局托鏢的熟客應酬完,又不欲回到局裡面對那些沉悶的文書,便轉往集市遛個彎兒,孰料半途偶遇久違了的裴大哥。
多月不見,掌柜告訴他,這傢伙早前欠下的債已盡數還清,倒算信守承諾,慶幸似乎也無新添的錢債。見著他,裴茂相當的高興,老樣子邀他到逍遙閣找樂子。他最近心情煩悶,隨口便應邀了。然而,夜裡臨出門前,被那位以查究是否仍有妖怪逃脫為名,藉助他府中的仙君瞄到,聽得他正要上娼館,居然饒有興味地跟來。
「無妨。在這裡聽戲吃酒,也是風雅。」白澤慢悠悠地晃著紙扇,端著酒杯貼於唇前,眺望著雅閣之下的燕瘦環肥、婀娜多姿,星眸含笑,「這逍遙閣的姑娘的確風姿綽約,與天上的仙子相比,毫不遜色。」
「怎麼……白兄弟說得好像見過天上的仙子似的……」
李旭曦給酒嗆了一下。
「在下只是看過話本里的描述而已。」白澤從容不迫。
「話本怎能當真,不過,我家的姑娘啊,姿色確實為朱雀城一絕。」裴茂自豪地說道,又撇了李旭曦一記眼刀,「就這小弟不識貨。」
李旭曦無言。
夜涼如水,落月流白,不覺間已酒過三巡,閣中越發熱鬧。三人談笑風生之際,數名帶刀的官差闖進了堂廳,神色肅殺,銳利的目光往堂內掃視個遍,隨即疾步朝內室走去,正在迎客的龜公嚇壞了,踉踉蹌蹌地追上前。
「幾位大爺所為何事啊……裡頭是姑娘們的閨閣…大爺不可進去……」
「你們這裡是否有一個娼妓叫紫煙的?」
「紫煙?啊,她有客人了……不若,不若小人給大爺另尋幾個貌美的姑娘……」
「費話少說!快把她叫出來!」
龜公乍經官差斥喝,雙腳抖擻,戰戰兢兢地鑽入內室。
「果然惹起官府懷疑了……」裴茂漠然丟出一句。
白澤擱下酒杯,挑眉道:「裴兄此話怎講?」
「月初,一個小姑娘驀然來到閣里,年方二八,長得沉魚落雁,粉面桃花。自稱紫煙,老父受奸人所害,家財盡散,欠下龐大的錢債,便打算賣身還錢。」裴茂放下腳,一隻手肘搭在桌面,壓低聲音道:「但是……凡找過紫煙的恩客,都像被勾了魂兒一般,隔日便過來點名,每每流連床第之間,隔日也不願離去。身形逐漸消瘦,宛如枯柴,好幾個還在與她歡好時猝死。挺詭異的,想來衙門也收了消息,前來查訪罷………」
李旭曦聞言,和白澤對視一眼。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