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想知道的,江月白早在許多年前就回答過了——江月白的淵兒,只是登天劍、踏腳石,除卻這些身份,餘下的什麼都沒有。
既然江月白還信得過他,託付他養著孩子,那他便要盡心儘力養好。
魔元不穩,他不知自己還能再活多久,總要找個辦法讓小圓好好活下去。
“你養不大小圓的。”青芷直截了當道,“誰也養不大他,我們幫不了你。”
穆離淵還是沒放棄:“你們是仙人。”
“你不也是嗎?”青芷抬眼,“你都做不到的事,我們如何做?”
“......我?”穆離淵皺眉,“我怎麼可......”
“當年劍開天門時,江月白用破念劍的劍靈重塑了你的元魂,你不用再擔心會短命而終。”青芷看著穆離淵周身飄溢的金光,“劍靈隨劍過了一次天門,帶你掙脫破境枷鎖,魂元涅槃而生,你可以算是長生無盡的真仙了,還怕陪不了這個永遠不會長大的孩子?”
穆離淵徹底僵在原地。
這些從未想過的詞句擾亂了他的思緒。
什麼劍靈......什麼重塑元魂?
“人劍合一,多少人修鍊劍道幾百年做不到,可江月白幫你做到了。”遠處的華薇仙子接過了話,從他背後緩緩走近,“斬天門的劍靈攜你同過天門,破除業障枷鎖,從此天地之大再無拘束。十年磨一劍,磨的不僅是江月白的登天劍,也是你的新生。”
穆離淵循聲轉頭,雙唇微顫:“......新生?”
所以他那夜並不是“自己的魂魄頑強地活了下來”......
而是,江月白讓他活了下來?!
劍開天門,九霄之上雷霆怒吼,靈息源泉翻滾降落,給人間換了青天。
流傳於人世間的傳奇故事,在他這裡,只有痛苦難耐的回憶——
那夜玄仙境暴雨驚雷,他在撕心裂肺的疼痛里看到自己的身體融化於仙海,海上的劍心卻如日月合璧,冉冉升起。
此後天搖地動皆無感,只有混沌的夢境浮沉。
他死得那般凄慘,可次日雨過天晴,他又醒了過來。
四周金光四射,恢弘天門大開,長劍帶他破風而過!
他以為那只是死前錯亂的夢......
“過天門者方能破境登真仙。天門開時,只有開天門的人和斬天門的劍能過天門,江月白用劍靈重鑄你元魂,等於把他登仙的機緣與你共享。”華薇仙子繞到穆離淵身前,“劍靈攜你魂魄突破天門枷鎖,你早就不再是命數極短的魔妖混血,而是魂元與天同壽的長生真仙。這麼久的歲月里,你難道沒有試過刨除魔息摒棄魔元,調動一下靈脈嗎?”
穆離淵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麼多年來,他在那些殘忍的夢魘里日夜煎熬,連想一想那個人的名字、想一想滄瀾山、想一想仙門,都會撕心裂肺地痛,怎麼還敢去調動靈脈試仙家的功法?
“你不知道這些?”華薇瞧著他的反應,表情微變,“江月白什麼都沒有給你講?”
穆離淵壓抑住了逐漸急促的呼吸,搖了搖頭。
“那你看看你自己。”華薇說。
穆離淵低頭,看到了自己手臂流淌的金光——這是只有飛升仙人到了仙界才會自發產生的金光護體!
他霎時間心亂如麻。
“如果你們說的是真的......那、那我......”穆離淵思緒極度混亂,根本消化不了如此多的的衝擊,理不清的千頭萬緒中他忽地想到了什麼,抬起眼,“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找他?”
如果他的魂魄當真依靠那把斬開天門之劍的劍靈一同突破了三重境界、掙脫天門枷鎖,那他也該有能力去到三重仙界、也該有機會再見到江月白!
“天門之後是虛無。”青芷說,“三重境界不是仙界,而是無相無窮、無處不在。”
穆離淵追問:“所以他可能在各種地方?各種時空?各種......”
“你找不到他的。”華薇忽然說。
穆離淵不解地看向她。
“傻小子,逆天而為,必遭天譴,你怎麼還想不通?”華薇一雙美眸里儘是無奈,“你享了違背天理命數的福緣,如今卻還平平安安站在這裡,還不懂原因嗎?”
穆離淵神色茫然一瞬。
而後心間忽然莫名漫開不安。
“斬開天門剎那,只有持劍之人與所持之劍可以過天門,開天門是最膽大妄為的逆天行事,必受天譴懲罰......”青芷吸了口氣,停頓片刻,“但天譴只有人會遭受,劍不會。”
穆離淵腦中彷彿有根拉緊的弦猛然崩斷了。
整個人如遇雷轟!一動不能動。
青芷閉眼,多年前的天裂之景仍在腦海。
劍開天門那一夜,天降怒罰,滾雷如吼電光如鞭、洪水海嘯山搖地震......整個玄仙境幾乎天塌地陷!
眾仙一同趕往天門開處,卻被江月白一道結界攔在天罰之外。
迸濺的蒼穹碎屑撞擊在透明的結界屏障上,綻開巨大的凹凸波紋與火光!
青芷抱著小圓擠在人群后,到處皆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她在翻滾的雷電塵煙里望不見人,只大喊了一聲:“江月白!”
她承認她拿懷裡的孩子做威脅了——除了劍,小圓是江月白最視若珍寶的人。
江月白的結界攔不住天罰,到時候結界崩開,他們這些飛升修士能進退自如,被她帶到這裡的小圓卻沒有自保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