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我想回問給師伯,”晚衣道,“這些年來仙門修者只求利益,不問蒼生,掠奪三界地脈靈息不夠,還要來此瓜分靈海。天地靈息有限,你們取之無度,人界靈氣潰盡,百姓多逢重病天災,民不聊生。我想問問,到底是誰走火入魔、是誰失了初心......”
“給我住口!”雲樺猛然喝斷她的話,對周圍峰主怒吼,“你們還在等什麼!誅殺逆賊!聽不懂我的話嗎!”
“誰敢?”
冷風驟然吹過,紫色面紗在血雨里撕裂。晚衣揮袖揚手,一塊熠熠生輝的白玉牌浮現她掌心——在黑夜裡仿若燦爛明月!
白玉靈光太過耀眼,強大的靈浪如水鋪開,震散了四周的血腥氣。
周圍血泊里的修士們都被忽然覆下的靈浪所吸引,不少修士掙扎著起身,朝此處張望。
秦嫣看著那塊玉牌,震驚喃喃:
“......滄瀾令?!”
【??作者有話說】
昨晚臨時抱佛腳背書+整理之後劇情,沒來得及更,所以今天更兩章,後面還有一章噢!
這章給各位小可愛發紅包鴨!
第47章 謊言深
殺,光,他,們。
這三個字一出, 所有峰主同時震驚抬眼——
晚衣手中拿著的,竟是多年不知所蹤的滄瀾白玉令!
“諸位當年入我滄瀾門,都曾對著滄瀾神木起過誓, 刻門規祖訓於心口滄瀾印,”晚衣問, “你們可還記得那句話?”
周圍聚集的修士越來越多, 可除了遠方的獸吼,近處一片鴉雀無聲。
春風殿前的滄瀾神木上刻著八個大字:大道於肩, 捨我其誰。
他們的確都曾在神木下起過誓:“滄瀾門弟子,甘為蒼生赴命!”
但那些年歲太過遙遠, 都已經模糊不清。
“如今我不求你們能為蒼生而死, 只求你們能保住仙門。”晚衣道,“天地靈息本就屬於世間眾生, 修者求強, 是為守護眾生, 而不是掠奪眾生資源。你們瓜分靈海, 已遭天譴, 如今仙門危難、修士們重傷, 滄瀾門理應帶大家闖出生路。”
晚衣翻手,七弦琴霎時光芒奪目, 高聲問, “滄瀾十八峰峰主, 可願隨我布陣破障?”
“你反了天了?”雲樺嗓音被血浸得沙啞,顫抖的手指去指身後的峰主們, “你們, 用寶靈......”
蘇漾猛地拔|出了碧滔劍!
他沉默地走向晚衣。
十幾位峰主面色微變, 互相對視, 無人出言。
晚衣盯著逐漸走進的蘇漾,低聲說:“蘇師叔......”
蘇漾停在晚衣面前,只說了七個字:
“願聽從掌門調遣。”
寒風忽猛,遠處的惡獸還在瘋狂飲血啖肉,但那些聲音此刻卻不再可怖,反倒成了激昂的催戰號角。
峰主們都紛紛握緊了本命兵器——戰與不戰,他們本就偏向前者。習慣退縮的人怎會踏上求仙之途?
“說得是!”秦嫣道,“寶靈壇在此,我們完全可以衝破禁制。”
“不用寶靈壇,照樣也可以。”晚衣單手托起白玉令牌,同一時刻,各峰峰主心口竟都接連亮起銀光,“第一仙門,對外捨我其誰,對內同甘共苦。師尊留了靈息於此令中,滄瀾令從不是控制十八峰的枷鎖,而是保護十八峰的鎧甲!”
雲樺驚得說不出話。
他見形勢逆轉,一瞬之間還想過用舒雲令強行斷掉各峰峰主的靈脈,讓他們用不了寶靈壇。可真正的滄瀾令在此,他根本毫無辦法。
他忽感體內濁氣翻湧,嘴角竟又滲出了血。
當年江月白身死,他親自處理屍體,翻遍江月白全身也沒找到滄瀾令。
他猜測懷疑過所有人!在整個仙門到處探查!
他懷疑過江月白把滄瀾令給了紀硯,甚至派人前去玄書閣調查,可是一無所獲。
他借“還風雪夜歸劍柄”的事探過紀硯口風,發現紀硯已經完全沒有爭位的打算。若滄瀾令真的在紀硯手裡,以對方張揚的性格,絕對不會任憑自己坐上掌門之位。
他也懷疑過穆離淵,雖然穆離淵早已叛出師門墮入魔道,可他畢竟是江月白最寵溺的徒弟,江月白為了護他性命,什麼都做得出來。
雲樺為此親自去了魔界,仍舊沒發現滄瀾令的下落。
他回到滄瀾山後,心神不寧,疑神疑鬼。他暗中盯過每一個峰主、每一個長老、甚至每一個在春寒峰待過的弟子!無論是外門弟子還是洒掃弟子,他一個都不放過。
他甚至懷疑過蘇漾。
但他唯獨沒有想過晚衣——對方是個女子,江月白怎麼可能會把滄瀾令留給她?!
他不能理解!
晚衣從小就只一心修琴向道,從未對權力有過分毫渴望和意圖。江月白身死之後,她更是直接隱於東海不歸。
江月白若將滄瀾令給了她,無疑是廢了這塊令牌!
雲樺將嘴裡淤血吐出,顫抖著握緊了天機劍,指向晚衣:“我才是滄瀾門的掌門人......仙門正統!你算什麼人......也敢號令十八峰?”
就算晚衣手中的令牌是真的,那又如何?掌門之位現在是他的!
“我乃北辰仙君座下唯一親傳弟子!滄瀾白玉令千百年來只傳徒弟不傳平輩,到底誰才是正統?”晚衣嗓音不高,卻擲地有聲,“當年師尊鑲此令於晚衣琴內,我本無意爭鋒,但這些年我無一刻不在後悔。我給過師伯機會,如今師伯該把一切還給我。”
晚衣琴......?
就是......當年江月白砍掉郁行舟雙手,為晚衣奪來的那張獨幽琴?!
眾人皆想起昔年往事:那年江月白吩咐秦嫣將滄瀾令帶出山,在天機秘境中奪到獨幽琴后又花費一日一夜重新斫琴渡靈——獨幽本就是完琴,若不是要給琴內留物,何須拆卸重做?
紀硯十九歲就離山自立門戶、穆離淵也早早叛出師門......
晚衣,的的確確,是江月白座下,唯一的、名正言順的,親傳弟子......
雲樺覺得天旋地轉。
什麼叫“給過師伯機會”?
什麼叫給過機會?他得來的這一切,難道都是靠別人的施捨嗎!
遠處的惡獸在奔騰逼近、空中的凌雲禁制在緩緩壓下、周圍滄瀾令的銀光在熠熠生輝......
雲樺忽然笑起來,從無聲苦笑變作放聲大笑。
他終於想明白了一切。
江月白其實一開始就沒想過把這個位置留給他!
不過是他多年來鞠躬盡瘁盡心儘力的無聲卑微乞求,讓江月白動了惻隱之心,給他這個可憐的搖尾乞憐的狗施捨了一個隨時都會破的美夢。
江月白根本什麼路都沒給他鋪,天機劍給了穆離淵、風雪夜歸是紀硯的、滄瀾令留給了晚衣!
用一把假的天機劍將他扶上掌門之位,只是試驗,若他沒法以自己的實力穩住人心、坐穩掌門之位,這些埋好的線里哪一個都能將他一舉擊潰!
他多年付出,江月白心裡卻從沒有半分兄弟情深,有的只是公正到冷血的......配,不,配,位。
雲樺含血笑著:“晚衣......好孩子......”
他這些年來小心翼翼,防過所有人,唯獨沒有防過晚衣,對方從小就低調、不惹事、不爭不搶,甚至在幾次他掌門之位危機時,都那般沉得住氣,從沒有露出過任何野心氣息。
卻在這樣萬眾矚目、生死攸關的地方,給出最致命的一擊。
今夜到底是潛伏多年的籌謀?還是不約而同的巧合......
都已不重要。
原來紀硯方才攔他時說得沒錯。
他在決定要登船逃脫的那一刻,就已經敗了。
或者說,死了。
不論是在今夜的血海里丟掉性命,還是在逃出血海后丟掉一切。
都永遠無法翻身。
......
星月暗淡,狂風極寒,雲樺口中噴出一股濁血,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跌倒在了屍堆里。
遠處晚衣琴急聲陣陣,驅邪陣的屏障已經拉開,將奔騰的惡獸攔在結界彼側。
雲樺深吸口氣,血水卻嗆得更深。
天機劍摔落在身側。九年的風光像一場幻影,徹底碎在今夜。
他聽到身旁腳步輕響,有人撿起了天機劍。
“鮫兒......”雲樺沒有轉頭,喃喃自語,“連你也......算計我......”
黎鮫騙他解開了寶靈壇的印結,卻沒有渡靈力給他,反倒去喊各峰峰主和晚衣。
這是他唯一真心相待過的女人,居然也在他臨死前踩上他一腳。
為什麼?
就因為他站在江月白的對立面?
江月白已經死了那麼久,可這些人心裡還是只有江月白......
憑什麼?難道就憑江月白給他們留下了名兵珍寶?
黎鮫一言不發,舉起了長劍。
雲樺忽然笑起來,血水流了滿臉:“殺了我......你們今夜也都一樣活不了的......”
“知道這把劍是誰的么......”雲樺緩緩移動充血的眼眸,看向抵在頸側的劍鋒,“這是......穆離淵的劍......”
黎鮫動作一頓,她想起自己回山那日,雲樺在提起穆離淵時,說過一句“師弟執迷不悟,還把天機劍留給他......”
所以當年真正的天機劍,其實在淵兒手裡?
秦嫣的猜測果然沒錯——玄魄試劍石那極為大膽的一招,根本不是雲樺的手筆。
“他已經徹底瘋了......他不僅要拿回他的劍......他還要殺光全天下人......給他的死生之花做肥料!”雲樺一邊吐血一邊詭異地笑,混亂地自言自語,“他吸走靈海靈息,你們不是他的對手......他要殺得這世上一個人都不剩!好給他的江月白陪葬......你們、你們今晚全都要死在這裡的!你們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