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當喚我一聲娘親。”
——秦月。
夏歌收了鐮刀,心情複雜。
對於這個人,她自然沒辦法真的把她當自己的親生母親,但要是置之不理,卻也覺得心中哪裡有點不對勁。
“說起這梨樹,還有一段往事。”
見夏歌不說話,秦月也並沒有強求,也沒有走上去,兩人的距離只有四步,剛好一把鐮刀。她也抬頭看著這株已經枯死的梨樹,像是閑談一般,說著無關緊要的往事,“你還是很小的時候,聽白洛說漠北有個朱陳村,村外種著一大片梨樹,到了四五月份,梨樹就開花了……”
夏歌一直都沒有說話。
“你就吵著要我帶你去看,不給看就發脾氣。”秦月說,“那個時候你發脾氣還只是摔摔瓶子雜物……”
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後來越來越暴躁易怒,做什麼事情都喜歡見點血腥,小小年紀,再發脾氣就變成了剁人手指,挖人眼睛,滅人滿門。
夏歌側眼看她。
老實說她對這具身體的往事不是很有興趣。
但佔了別人的身體,就算不願,也終究要付一部分責任的。
別人的身體髮膚,也受之父母,來之不易。
秦月頓了頓,搖搖頭,又將話頭轉了回來,“那個時候事務繁忙,千魂教看似平和,其實暗流洶湧,我心腹不多,白洛和白刃還小,等抽出時間陪你去的時候,梨花都謝了。”
“……你很難過。”秦月道,“又氣我對你不聞不問,就自己託人,不知道從哪裡移了這棵樹來,非要自己栽。”
夏歌望著這庭院中央的傑作:“……”
“……都勸你把梨樹移到一邊,不要栽在中間,可是你年紀雖小,但終究是一教的少主,一意孤行,就沒聽過別人說話。”秦月輕嘆了一聲,“我的話,自然也是不聽的。”
夏歌問:“為什麼一定要種在中間?”
秦月道:“就是想看院子里都是梨花吧。又懶得自己種一院子的梨樹,乾脆就種在中間了,這樣無論在哪個角度都能看到了。”
夏歌:“……”
“但是,這樹直到……也沒有開花。”秦月說著,微微有些遺憾。
時過境遷,當初懷著期待心情滿樹梨花的女童,已經出落成了亭亭少女,卻早已忘記了兒時的那份單純與天真。
“……說這些,也沒什麼意思了。”
過了一會兒,夏歌聽見自己的聲音,“我都不記得。”
秦月道:“你受苦了。”
“……”
半晌,夏歌聽見自己說:“我之前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苦。”
她轉過頭,看秦月,聲音淡淡的,“但是知道了自己是誰,反而覺得苦了。”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用秦雙的口氣說這些話,畢竟,她的立場應該只是一個佔了別人身體的孤魂野鬼——她應該做的,是沉默,甚至扭頭就走。
但是,夏歌清楚的明白,她不能這樣,一直在這裡,孤立無援。
她想要找一個可以,站在自己這邊的人。
秦月沉默了一會兒,抬眼看她,眼神平靜,“那你想要什麼呢?”
“……”
夏歌攥緊了拳頭。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秦月見夏歌半晌不回話,輕嘆了一聲,“但是教主是喜歡你的。”
夏歌微微一怔。
“她喜歡你。”秦月走到梨樹下,撫摸著枯樹的樹皮,“但是又患得患失。”
“……我不想聽這些。”夏歌有點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