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慢慢看清了它變得什麼,夏歌就沒那麼淡定了。
那是一座冰冷的廟宇,從層層陰冷的雲霧中,透出一點凄冷,不足一碗的月光。
慢慢的,這絲月光,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灑下來的瓢潑大雨。
嘩啦啦,嘩啦啦。
衣衫襤褸的孩子抱著膝蓋,蹲在漏雨漏風的廟宇屋檐下,破舊的牌匾歪歪斜斜,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掉下來,上面的金字被腐蝕的有些模糊了,年代久遠,也沒有人來修一修。
雨神廟。
是熟悉到有些陌生的景象。
楚衣感覺到夏歌的身體僵硬了,她下意識的問:“怎麼了?”
是的……楚衣看不到。
這應該是白夢穴,給她自己的回憶。
夏歌頓了半晌,輕輕一笑。
“沒什麼,只是這次……”她低聲道,“輪到哥哥做夢了。”
她抬起眼,望著那個抱著膝蓋,蹲在屋檐下,怔怔地望著雨水跌落在水坑裡的孩子。
是……夏無吟。
是她自己。
“哥哥在難過。”楚衣的聲音輕輕的,在她耳邊,“在難過什麼?”
難過什麼?
畫面里的孩子慢慢站起來,黑色的頭髮濕漉漉的,臉上也髒兮兮的,看不出是男是女,她站起來,殘破的門扉被她一下推開,似乎有些用力過度了,而門比她想象中好推,她踉蹌了兩下,跌進了到處漏雨的雨神廟裡面。
雙膝跌跪在凹凸不平的磚地上,她沒什麼力氣了一樣,趴在地上,緩了口氣,很久很久才慢慢的從地上起來,卻仍是跪著,抬眼望著被擺放在正中間雨神娘娘。
雨神娘娘披著蓑衣,戴著斗笠,一手拿著凈瓶,一手拿著柳枝,慈眉善目的模樣,只是年代太過久遠,有些地方都掉皮了,也沒人來修,金身顯得十分斑駁,而且頭頂還漏雨,倒是坐實了她雨神娘娘的稱號。
所以,自然也沒有什麼能偷吃的貢品了。
孩子雙目無神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的,跪爬到了空空如也的供桌底下,把身體縮成一團,縮在雨神娘娘腳下,慢慢閉上了眼睛。
“……在想。”夏歌望著那個在供桌底下閉上眼睛的孩子,聲音喃喃,“為什麼那個時候活下去,會那麼難。”
其實,原來,不是很難的。
只是當時真的,太悲傷了。
像是背著什麼沉重的包袱,負重前行。
活下去似乎是痛苦的,她背負著一個人的命。
可是活下去,又是救贖,因為那是約定。
楚衣頓了頓。
伸手,輕輕蒙上了夏歌的眼睛。
雨神廟的景象不再在眼前浮現,楚衣聲音軟軟的,“不難的。”
夏歌沉默了一下,微微笑起來,“嗯,不難了。”
蒙著眼睛的手慢慢放下,她頓了頓,凝視著那斑駁的雨神像,“也許……九天之上,真的有神明吧。”
雖然過去了很久。
可是那一夜,如夢一般的溫柔繾綣,還有一睜眼滿桌的貢品,宛若雨神溫柔的恩賜,讓她在孤獨的時候,仍舊可以,念念不忘。
夏歌最後看了一眼雨神廟的幻象,正準備回頭離開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景象。
她的腳步驟然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