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早該想到的吧。
想到離開之前野狗的嘶嚎。
想到豆豆連楠明村都沒有出過,又哪裡來的,東邊村子,喜歡的姑娘?
痛,很痛啊。
夏歌顫著手,從懷裡拿出她一直沒吃的那半個染著血的包子,踉蹌著來到了那棵她們曾一起看過星星的歪脖子樹下,將包子埋進去,然後為那個姑娘,立了一個無字碑。
她才發現自己一直不知道豆豆的大名。
也沒問過豆豆以前喜歡過什麼姑娘,家裡有什麼人,又為什麼變成了乞兒。
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明白,來到這個世界,她一直得過且過,渾渾噩噩,不問世事,活得無謂又漠然。
她的理由很簡單,她覺得自己在做夢。
可是,憑什麼呢。
那麼漠然的她,把一切當成南柯一夢的她,憑什麼能讓那個叫豆豆的姑娘,說出那樣的話呢?
她在那碑前,看著那個染血的包子,跪了很久,淚流不止,哭的肝腸寸斷。
那是夏歌來到這個世界,哭的最難過的一次。
她第一次恍惚覺得,這其實是個真實的世界。
這個世界里,有一個叫豆豆的姑娘,為了能讓她活下去,去偷包子喂她,去撒謊騙她走,然後獨自一人在角落裡,面對著洶湧的惡鬼,和傷口的疼痛。
除了她,在這個世界里,沒有人知道在這孤獨而迷茫的路上,曾經有個叫雙雙的孩子,是豆豆的信仰。
夏歌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楠明村了,她只知道自己狼狽的套上了夏無吟的名字——好像這樣,就能無視她是那個被豆豆愛慕著的姑娘雙雙,無視她是害死豆豆的夏歌。
只是雙雙而已。
而雙雙,早已隨著豆豆的死去,永眠心底。
可是她夏歌,還是要代替雙雙活著的。
她發過誓。
只是從此每夜,夏歌的夢裡,都是惡鬼吃人的景象,她夢見豆豆渾身是血的看著她,明明快要死了,看著她的眼眸卻依然溫柔。
可是那個溫柔的姑娘,就這樣被惡鬼一口一口的拆吃入腹,屍骨無存。
而她在夢裡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豆豆柔和的聲音依然響在耳畔。
——雙雙,你要好好活下去呀。
至此,夏歌開始憎惡自己的弱小,又開始恐懼強大所要擔負的職責。
她無力變成別人的信仰。
再強大厲害,也一樣。
她救不了任何人。
她無能為力。
——那不一樣,你是我的信仰呀。
豆豆為了救她,渾身是血的模樣,夏歌這輩子都不想再在別人身上看到第二次。
從今以後,她不想厲害到可以做別人的信仰,也不想弱小到別人因自己死去。
狗屁的信仰。
她是無能的夏無吟。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