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流光巡視了周邊一圈,回頭問道:“孫敬義呢?”
“裡頭。”費夷吾回答,“西南角的水槽可能是那東西的棲息地,姓孫的叫人往裡面倒汽油,要放火燒它。”
小黑“嘿嘿”笑:“姓孫的完了,火根本傷不了它。”
“我也這麼想。”
費夷吾拽拽耳垂正想跟流光大致說下自己的猜測。但她還沒開口,流光就自然地牽過她的手去找蔚蔚。
如果說之前還有一點點擔憂,當流光掌心的暖意傳遞給她時,所有的負面情緒全都消散在濕涼的空氣里。
蔚蔚仍低頭擺弄手機。
流光敲敲椅背,用訓斥小黑的口吻問道:“喂,查好沒?”
“查好了。”蔚蔚不耐煩地扯掉耳機,一眼看到費夷吾拿著的保溫杯,音調頓時抬高!你連這老古董都拿出來了?”
流光:“廢話少說。”
“有新歡就對舊愛這種態度。”蔚蔚白了她一眼,趕在對方反擊前快速道,“這廠子是八十年代中期一個叫郭耀華的歸國實業家建的,九十年代初郭耀華去世后他兒子轉手賣給一個姓胡的,十年前姓胡的破產,經過清算,廠子由鎮政府接手。”
“監獄呢?”
“鎮上接手后改造了下,資料上說不算正規監獄,頂多就一大型看守所。”
“死人是在這期間么?”
“對,因為是大通間,幾個幫派頭頭脾氣爆,打起來沒控制住,死了六個人。出了事兒之後鎮政府就把人都給轉走了,這地方就一直空到現在。”
“郭耀華的死因查了沒?”
“就知道你會問這個。”蔚蔚語調興奮地上揚,“也查了,說是在廠里作業的時候心臟病突發,搶救不及。”
“犯人?”
“政府公開的死亡報告沒什麼問題。”
她們一問一答銜接很流暢,彷彿心有靈犀般,信息在二人之間毫無凝滯地流動。費夷吾心裡有點發澀,默默地喝了口雞湯,插話道:“那裡面的東西應該不是幫派頭目,它……”
她一開口,流光便轉過視線,注視著她的眼睛,目光溫柔而專註,一點兒都看不出剛才對小黑和蔚蔚的冷漠。
變臉好快——
可是被這樣的目光盯著很容易臉紅心跳,費夷吾也不例外,被流光看得卡了殼,差點兒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那東西怎麼了?”蔚蔚問。
費夷吾趕緊說道:“沒有戾氣,通人性。”
如同冬季北風的親吻,寒冷是本性而非惡意。
流光若有所思:“這樣啊。”
“我倒是覺得那東西強大得過頭,我可沒辦法對付它。姓孫的也真是膽子大。”蔚蔚縮縮脖子,轉口問流光,“現在怎麼辦?”
流光言簡意賅:“等。”
一分鐘不到,只見向經理開助力車載著孫敬義和他的助理出了大門,他們之後,保安和吊車挖掘機一個接一個地從廠房出來。
孫敬義紅光滿面、昂首闊步來到費夷吾面前,隨即像是被流光開來的黃色跑車吸引,看也不看她們,心不在焉道:“解決了。”
話音剛落,只聽“轟”地一聲,幾秒后廠房西南角的煙囪冒出衝天火光,照亮了一方天空。
孫敬義從跑車上收回目光,滿意地笑了。
好人這樣笑如春風拂面,令人心曠神怡,壞人這麼笑就顯得陰險狡詐猙獰可怖。
看著他那不加掩飾的得意,費夷吾只覺得胃裡面翻騰不休。她忘了還被流光牽著,用力地握緊拳頭,暗暗祈禱那東西沒事。
流光輕敲她手背,耳語道:“十五別急,等著看好戲。”
正說著,費夷吾再次感受到那股寒意,這次不是腳底爬上來,而彷彿是從四周包圍。她不太確定地觀察了下其他人,發現後面幾個工人都不由自主地摩挲著肩膀,瑟瑟發抖。
“咋一下子這麼冷。”
“真冷。”
衝天的火勢燃燒過高峰后一轉眼降下去,西南角上空的紅光略有減淡。
孫敬義轉身,以欣賞戰果的姿態望著那片紅光。
小黑跳到費夷吾肩上,低聲說:“十五,看地上。”
費夷吾早已經注意到了。
廠房內外都有燈,水泥地面反射著青白的光,三百六十度的光源下,只有車底和機械內部光找不到的死角才有陰影。
然而在她感受到寒意升起的時候,黑影從廠房裡流淌出來,和死角的陰影彙集,無聲無息地接近孫敬義。
費夷吾百分之百確定黑影的目標就是孫敬義。
但她沒提醒他。
流光也沒有說什麼,有意無意地遮擋著蔚蔚的視線,避免她跟孫敬義通氣。
等到蔚蔚察覺出這二人不太對頭時,孫敬義已經被黑影拖去了對面助力車的駕駛座上。他的貼身助理如影隨形地追上去,邊喊“孫總!危險!”邊向保安打手勢,自己跳上車去追人。
“孫敬義”熟練地轉動方向盤,操控車輛掉頭回廠房。
“哦喲喲。”流光輕聲感嘆,“人有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