牠直勾勾地盯著窗戶。尾巴慢慢翹起來。
“有東西來了。”預感流光要提醒她,費夷吾搶先說道,“窗子那邊。”
雖然不服氣,不過窗戶的確是流光下午問到的。
而且費夷吾清楚記得當時的問題跟樹枝有關,是問樹枝的長度夠不夠進入室內。
一聲極為細微的“梆”聲之後,大衛放鬆了些許,緩緩搖著尾巴,來到放置圓球的高几旁。
費夷吾根本沒看清大衛做出什麼動作,那球就到了牠嘴裡。
大衛的尾巴搖得快了些。
流光單手撐地,悄無聲息地站起來,靠近費夷吾的位置。
費夷吾則隨著大衛,密切關注窗戶動靜。
整個書房只開了兩個燈源,一是天花板四周的點燈,還有就是雙人沙發旁邊的落地檯燈。書房雖算不上亮如白晝,但像費夷吾這樣的夜盲也能看清楚活物運動的跡象。
製造細微聲響的是那根白天敲窗的纖長樹枝。它穿透玻璃,一公分一公分地往前移動。最終,停在室內的長度毛估大約二十公分左右。
費夷吾抱緊羅盤。
小黑說這羅盤是她的外掛,姑且不論外掛的詞性是褒義或是貶義,師父也再三叮囑她羅盤一定要隨身攜帶。
就算是外掛吧。
那根樹枝想要做什麼?
一瞬間,費夷吾發動貧瘠的想象力進行了前所未有的風暴活動,包括但不限於:椴樹有小夥伴被人類做成書架所以要來認親訪友;大衛調皮的時候咬掉了椴樹的樹皮,所以它要來找大衛復仇;樹成精了,要試試自己的極限……
諸如此類的念頭快速滑過腦海。
等到樹枝上冒出淡淡的黑煙,費夷吾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下,用力咳了幾聲,不僅流光抓住她的肩膀表達慰問,順便也把劉姐他們召喚過來。
費夷吾朝窗戶努努下巴。
劉姐的眼鏡片閃過一道森冷的白光,她依偎在王哥懷裡,略顯不自在地說:“老王,我有點不舒服。”
“嗯,有東西來了。”費夷吾整個進入戰|備狀態,勸她道,“劉姐體質比較敏感,要不你們還是回客廳吧。我們在這兒就行。”
流光見她像是要堅持留下來的樣子,涼涼道:“外人在這裡,先生不大方便。”
劉姐恍然,連忙抱歉:“哦,是,是我粗心大意了。”
黑煙持續不斷,在空中勾勒出長短不一,曲直不定的線條,漸漸地,線條組成形體。
大衛喉嚨中發出“嗚嗚”的聲音。
費夷吾專門看了看牠眼睛,倒是沒有早前那種緊張和恐懼,反而很期待的樣子。
流光半眯眼,定睛望著那道尚未完全成形的黑影。
“李叔叔?”
話音落地的剎那,彷彿某種無形咒語發揮效力。幾乎像撳下電視的電源鍵,當費夷吾再把目光投向窗戶時,面目模糊的黑影已經變成了精神矍鑠的老年男性。而大衛也像子彈一樣“嗖”地飛出去。
除了身體略微有些透明,男性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他漫無焦距地巡視著書房,可能覺得這地方哪裡不對勁,眉紋深如刀刻,不時抽動著。
等視線落在大衛身上,黑白斑駁的眉毛下,被皺紋蓋去一半的淺灰色雙眼煥發光彩。李叔叔張口叫了聲“大衛”,蹲下來從大衛口中取出圓球,隨手掂了幾下,然後輕輕地往對面丟去。
大衛歡快地轉身去追球。
雖說是在室內,但大衛和李叔叔都玩的很開心。
起碼大衛很盡心儘力地在重溫昔日美好時光。
李叔叔聽不到也看不到書房的兩個人,在大衛去撿球的間隙經常性地露出茫然且陰沉的表情,似乎同時在急切地尋找另外的東西。
費夷吾直覺不妙。
她不想每件事都讓流光來引導,於是做了個唐突的決定。
“大衛。”她叫下金毛,招呼牠來自己這裡。
大衛很為難,看看李叔叔又看看她。
流光輕柔地說:“沒事的,大衛,相信我們。”
大衛很聽流光的話,乖乖地回到二人中間。
再去看李叔叔,老人的臉龐有些模糊,從肩膀開始到小腿和腳,不同程度地又恢復成黑煙勾勒的縹緲形態。
他離開樹枝,往走廊去。
“這是鬼吧?”費夷吾認慫了,回身抱著流光不放鬆,胸口由於緊張而抽痛,“‘他’真的是在飄哎。”
流光哭笑不得,豎起食指在唇邊“噓”了聲。
大衛顯而易見地焦躁不安,嗚嗚低吼,要不是流光在旁邊按著牠,隨時都可能沖回去。
黑煙形態的“李叔叔”熟門熟路地來到客廳,稍作停留,便轉向李阿姨的卧室。
“他”一到客廳,劉姐就感覺到了,見兩人跟著出來,也沒出聲,用口型問她們:“那東西出來了?”
費夷吾沒回,流光也沒有。兩人一前一後沖向卧室,拍門喊李阿姨。
就那麼一晃神的功夫,黑化“李叔叔”已經穿門進入卧室。
冷若冰霜的劉姐不用說了,連天生一張笑臉的笑呵呵王哥也綳不住,拚命擠著臉上的肌肉,不讓它們變得更可怕。
李阿姨久久沒應門,費夷吾比流光還急,上手就去擰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