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夷吾的氣質很乾凈,同時也表現在她的面孔上。比平常人更白的膚色沒什麼雜質,電影畫面那經過精心調配的色彩投射一小部分到她臉上,在另一側打下陰影,突出了她五官的精巧。
睫毛很長。
是個稱得上好看的女孩子。
不過就是太自卑了,很容易陷入自我認知的負面部分。不知道她的成長經歷怎樣,把一個明明很有天賦的人教育得這麼謙卑,甚至有些過於看低自己。
電影接近尾聲,安插了一段笑點很足的內容,後面觀眾哈哈大笑。流光勾勾唇角,也應景地笑了。
她也沒跟小熊說什麼,只不過威脅會向上頭投訴他疑似恐嚇考生——大個子之前應該有過此類被投訴的經歷,歪打正著戳中軟肋。
風水辦事處。
呵。
電影片尾曲響起,費夷吾打個寒顫,猛地驚醒。電影正在滾動字幕。費夷吾在流光肩上蹭了又蹭,嗅到一縷溫暖清香的咖啡氣息,才回過神戀戀不捨地放開她。
“做什麼夢了?”
電影結束,流光也沒恢復正常音量,仍是輕柔地問道。
費夷吾理理散亂的劉海,喉嚨冒出一個單音節詞。她確實做了個很簡短但令人印象深刻的夢,“夢見一個女生。有說有笑,也有哭有鬧。她哭起來讓我很難受。”
“哦?”
正用力回想夢境的費夷吾沒看到,流光唇角最後一絲笑容突然消失。
“她好像……”
想不起來。費夷吾甩甩腦袋,就醒來的這功夫她連女生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
見她苦思冥想,眉頭間聚起小小皺紋,流光適時提醒:“該回家了。”
流光開的還是那輛紅色的跑車,車內僅有兩個深座。坐在裡面好像伸手就能摸到地面。
費夷吾剛系好安全帶,流光就發動了引擎,低沉的轟鳴聲讓她腿腳有點發軟,“流光流光,你開慢點啊。”
“放心吧。”
流光抿嘴笑了。
行駛在夜深的街頭,引擎聲引人矚目,然而寥寥路人看到跑車慢得像只吃飽喝足沒力氣走路的駱駝,又忍不住發笑。
眼看旁邊一個慢悠悠騎電動車的人超過跑車,回頭朝她們肆無忌憚地吹口哨,費夷吾惴惴地把自己縮得更深一點。
“也、也不用這麼慢。”
流光依然保持那慢過單車的速度,眼睛密切觀察左右前方,“這附近有很多加班的人,覺得晚上沒什麼車,想圖省事就橫穿馬路或者亂闖紅燈。以前發生過此類事故。所以……”
“傳說這一帶有個出事後不願離開的幽靈,專門揀夜晚不遵守交通規則的行人車輛報復。”
流光的語氣很平淡,卻活生生讓費夷吾聽出一身雞皮疙瘩。
“真、真的嗎?”
到了路口,流光停下來等紅燈,而剛才電動車的騎手卻像是故意顯擺什麼,扭扭車把,按下喇叭,“呼”地穿過斑馬線。
“大半夜也不要闖紅燈啊。”
費夷吾望著那道風馳電掣的身影,自言自語道。她本來就是循規蹈矩的乖乖寶,完全是下意識地這樣想。
然而她話音還沒落地,只聽“砰”的一聲,電動車連同騎手一起飛向夜空。
久久未曾落地。
費夷吾的一聲尖叫卡在喉間,變成奇形怪狀的呻|吟。
什、什麼情況?
☆、018:七尺大辱
絞手指的費夷吾把自己完全埋進座椅里,偶爾探身偷瞄流光。離開椅背的後背有濕冷的感覺,應該是被汗打濕的。
她印象里,流光總是處變不驚。
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卻有種幹練的、老成持重的氣勢。行事果斷從容淡定的帥氣女生在學校里顯得高冷,難以接觸,但在社會上很受歡迎,或者說受人仰慕。
誰不喜歡該溫柔時溫柔,該貼心時貼心,該強勢的時候強勢的人?
聽起來像是長袖善舞玲瓏多變,但每一變都拿捏得剛剛好,顯得遊刃有餘——短短几天時間,費夷吾每天晚上都拿著手機想給流光打電話,最後只是默默放下。她不想惹流光煩。
不過,眼前這狀況看來也超過了流光的警戒線。
她肯定也聽到了那聲巨響,也看到了騎手連人帶車飛起來的瞬間——後方無車,她倒了車,從直行車道變到右轉車道,開啟遠光燈,車頭往右轉。
車前燈的強光和路燈把這一路段照成白熾燈下的效果,但地上什麼都沒有。費夷吾剛想下去看,就被流光按住肩膀。
“不要下去。”費夷吾看到流光舔了下唇,即便從側面看,這表情也有點莫名的危險意味。“不大對頭。”
費夷吾乖乖抱單肩包坐好,努力剋制著害怕的情緒蔓延到有發抖趨勢的手腳。下山後的一個月她分別見識了《山海經》異獸蠃魚,重返人世的幽靈,兩隻守門的雞精……哦對了,還有一個高高壯壯人卻很和善的“熊”先生。見識多了,費夷吾覺得自己哪怕再看到從神農架追到海城的殘影也不該害怕。
“奇怪。”
流光自言自語。
經過事發斑馬線時,車速慢到像是進入了慢鏡頭視角,費夷吾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扭頭的動作分解成二十秒才能完成的持續性|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