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爾和蘇珊,馬特三人是在孤兒院里一起長大的。
那是一家破敗的孤兒院,依靠著富人施捨的愛心存活。
院長是一位慈愛的女士,院里有一架不知誰捐贈的老鋼琴,她每周都會找時間來教孩子們彈鋼琴。
小孩子總是沒有耐心的,偶爾的新鮮感過去,就沒了興緻,對著流淌的鋼琴曲打瞌睡。但是維爾除外,他表現出了巨大的興趣和天賦,久而久之,每周固定的鋼琴時間就變成了院長與維爾兩個人的教學課程。
少年時期是不知道憂愁的,那時他們總是快活和無慮的,簡單的麵包和牛奶就能讓他們滿足。偶爾會有一些名人帶著記者來慰問,他們還會得到漂亮的衣服和精美的糖果。
對那時的小維爾來說,最大的煩惱就是蘇珊的身體不是很好,總是三天兩頭的去醫院。不過院長會盡心儘力的照顧她,會三番五次的找社會福利機構為蘇珊捐款。所以每當維爾坐在院長身邊與她一起彈琴時,那點煩惱也就煙消雲散了。
院長是一顆庇護著他們的樹,他們在樹下,就不會受到貧窮和疾病的困擾。
後來院長走了,一場病痛帶走了她。維爾在鋼琴房哭腫了眼睛。
新院長是一個鷹鉤鼻老頭,臉上總是帶著不耐煩的表情,他不會彈鋼琴,也不會為蘇珊募捐。他總是癱在一架搖椅上,叼著根雪茄,每天只會重複著一句不要找我,自己解決。
蘇珊的病複發了,可是沒有人再為她奔波了。醫院並不願意收治一位沒有錢的病人。rΘúsнúщú.Ⅵp()
她躺在孤兒院的床上,依靠著以前的舊藥緩解病情。維爾和馬特在旁邊陪著她,和她說著書上的童話故事,美麗的公主遇到救她的王子時,蘇珊的眼睛就會亮起來。
會有一些家庭來尋找孩子收養。長相姣好的維爾總是他們的第一人選,但維爾不願走,他的朋友,他的家人都在這裡,他走不掉。
蘇珊的藥用完了,維爾和馬特就去鎮上做工賺錢。只要是他們能幹的,能賺錢的工作,他們幾乎都做過。
那時有很多孩子都被收養了,孤兒院里的孩子一個個開始減少。最後只留下了有殘疾的,生著病的,長得丑的,和不願走的,他們像被挑剩下的商品,在這座曾經熱鬧的孤兒院里沉寂。富人好像也把他們遺忘了,捐助和慰問開始減少,最後幾乎沒有了。
夜晚,蘇珊躺在床上,看著月亮,開始懷念起以前收到的糖果。
“我還有一些,明天拿給你。”維爾對著蘇珊溫柔道。
……
在孤兒院的旁邊有一家療養院,進進出出的都是穿著西服,帶著禮帽的紳士貴婦。
維爾沒有那種名貴的糖果,但他知道那裡面肯定有,他曾見過一位美麗的夫人拎著精美的糖果盒進去。
在那個夜晚,療養院只有零星的窗子還亮著燈光。
維爾讓馬特在牆邊等他,他敏捷的攀上了牆邊的那棵大樹,翻進了療養院。
大門緊閉,維爾只能在一樓的每一個窗戶里往裡面看。
有一個窗戶是打開的,昏暗的燈光從裡面溢出。維爾偷偷扒著窗檯伸頭。
床頭檯燈幽幽的亮著,一個擁有著亞麻色頭髮的小孩正在燈光下看著一本連環畫。在他床頭的柜子上放著一個糖果盒,裡面堆滿了各色的糖果。
維爾的視線被糖果吸引,移不開了,腦中想著該怎麼樣才能拿到一兩顆。
“你想要嗎?”
微弱的聲音響起,維爾對上了一雙平靜到死寂的琥珀色眼睛。
小孩不知何時放下了書,正靜靜的看著他。
維爾愣住了,一時忘記了說話,就這樣與那雙眼睛對視著。
月亮從雲層中出來了,朦朧的月光照亮了維爾紅色的頭髮,給窗邊的他鍍上了一層水銀。
小孩眨了眨眼睛,掀開被子,赤著腳下了床。
他踩在名貴的紅藍地毯上,來到了維爾的面前,扒著窗子看著他。
“想要嗎?”小孩又問了一遍,精緻的五官顯露在月色里。
維爾緊張的咽了咽口水,點頭,回道:“想!”說完,他又覺得這樣似乎不夠禮貌,又加了一句:“您可以給我一些糖果嗎?”
小孩看著他笑了,琥珀色的眼睛彎起,平靜的眼睛里泛起了星星點點的光。
他向維爾伸出了瘦白的小手。
“進來。”
鬼使神差的,維爾將手遞了過去。
另一手撐著窗檯,小孩把他拉了進去。
維爾被牽著手來到了床邊,他的視線又定在了那堆糖果上。
小孩上了床,躺下了,他將那本連環畫塞在了維爾的手中。
“你給我講故事,那些糖都是你的。”
維爾驚喜的睜大了眼睛,有點不敢相信的問:“真的嗎?”
小孩點了點頭。
“謝謝您。”
維爾還記著老院長教他的,要感謝給予饋贈人。
他先是恭敬的鞠了一躬表示感謝,然後才打開了那本連環畫。期間,小孩就睜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靜靜的看著他。
連環畫都是圖畫,文字很少,但是故事很有趣,講的是一隻小恐龍與它養的玫瑰的故事。維爾讀著便不自覺陷入其中,慢慢的將一本故事都讀完了。
最後一頁結束,維爾的眼眶濕潤,還沉浸在故事中。
耳邊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維爾轉頭,看見小孩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長長的眼睫隨著呼吸輕顫。
他看向了床邊的糖果,正想去拿,發現小孩的手還拽著他的衣袖,他便輕輕的去掰那隻手,但小孩還是醒了。
“對不起……”維爾想道歉,小孩打斷了他。
“我叫詹尼,你叫什麼?”
“維爾。”維爾答道。
“維爾,你每天都來給我講故事,我可以每天都給你糖果。”小孩說道,琥珀色的眸子還帶著睡意,卻暗藏著一股子執拗,攥著維爾袖子的手也漸漸收緊。
……
維爾出來時,馬特已經在牆角睡著了,維爾叫醒了馬特,馬特正想抱怨,看見維爾懷裡的糖果又開心起來。
維爾將糖果給了一點給馬特,剩下的全給了蘇珊。
蘇珊很驚訝,也很高興,但她只挑了幾顆,剩下說什麼也不肯要了。她覺得維爾有這麼多糖果,一定攢了很久,她不能將其全都拿走。維爾沒再說什麼,默默的將糖果收回,準備慢慢給蘇珊。
晚上,他又去了療養院,這次他沒有帶馬特,因為這次為的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不需要糖果了,但他總覺得那個叫詹尼的小孩好像很孤獨,所以當詹尼提出那個要求時,他答應了他。
來到了熟悉的窗子下面,窗子果然開著。詹尼好像專門在等他,床上放了一堆糖果,和一本書。他看見了維爾立馬來到了窗邊,高興道:“你來啦!”
維爾點了點頭,拉著詹尼的手翻了進去。
詹尼興高采烈的上了床,蓋上了被子,期待著看向維爾,大大的眼睛看起來很可愛。
維爾笑了一下,來到了床邊開始讀書,這次的故事也很有趣,他不知不覺就讀完了,詹尼也睡著了。
床邊的檯燈昏暗,詹尼沉睡的臉龐靜謐美好。
“晚安。”維爾輕聲說完,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沒有拿床上的糖果。
之後的每一晚,維爾都遵守著約定,來給詹尼讀故事。詹尼也發現維爾已經不需要糖果了,於是他開始送別的東西,有時是美味的點心,有時是帶著清香的花束,有時是精巧的小玩具。
漸漸的每晚去給詹尼讀書成了維爾最期待的事情,因為他可以看見各種有趣的故事,還能得到詹尼為他準備的各種禮物。
可有一天,當他再去找詹尼時,房間卻空了。
窗戶依然打開,床上的被子卻疊的整整齊齊,檯燈也沒有亮起。
維爾失神的看了好久,他知道詹尼已經走了。
最終他還是翻過了窗,只不過這次沒有人再拉他一把了。
房間里彷彿還殘留著詹尼的味道。維爾懷念的將自己扔在了那張大床上。
突然,他覺得有什麼硌著自己。他翻起身,打開了燈。
那是一隻手鏈,鏈子上綴著一隻水晶小鋼琴,精緻小巧。維爾想起自己曾對詹尼說過,他喜歡鋼琴。
維爾看著哪只手鏈,再次將自己埋在了床上。
“謝謝。”悶悶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響起。
後來維爾和馬特一直在鎮上靠打零工給蘇珊賺醫藥費。他們三個像是親人一樣彼此扶持著長大,等他們成年了之後就脫離了孤兒院。
維爾憑藉著驚人的鋼琴天賦成了一名鋼琴教師,馬特成了一間酒館的管事。蘇珊的病情卻惡化了,常年住在醫院。
維爾為此焦頭爛額,至於那條手鏈被他扔在了柜子的最底層,療養院的記憶也被生活的瑣碎擠到了腦海的角落裡。
……
維爾猛地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漆黑天空中的一輪玄月,清冷的月光撒下大地,馥郁的玫瑰香氣縈繞在周邊。
他皺了皺眉,下身的那處他一直忽略的地方好像正被什麼東西插入。
“你醒了。”熟悉的少年音響起。
維爾發現自己正枕在珍妮的大腿上。亞麻色的長發劃過他的臉頰,珍妮的靜靜的注視著他。
維爾的腦海里瞬間閃過了很多畫面。
在檯燈下看書的小孩。
堆起的各色糖果。
朝他伸出的細白小手。
最終定格在了掀起白裙的“少女”上面。
“詹尼?”維爾不確定的開口,聲音暗啞。
“少女”的眼睛里瞬間迸發出了零碎的光,他捧著維爾的臉,將自己的額頭抵了上去,以一種幸福的語調嘆道:“維爾老師,你終於想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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