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策僵著脖子一抬頭,是一雙看起來有點熟悉的眸子,整張臉大半被黑布包裹住,掩在深夜裡,看不清長相。
依稀可見這雙眼睛正瞪大看她,充斥不可思議,好似從未想過會在這裡碰見她。
他們兩個似乎認識。
估摸不是來抓她的,清策稍微放鬆了一些,但還是想不到這人會是誰。
等不到她先開口詢問,這個穿著黑袍,遮掩了身份,和她一樣大半夜躲在樹叢的神秘男子已經急匆匆摘下臉上的黑布。
隱隱月光下,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暴露在清策眼前。
“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你?”
淺淡的眉目,緊繃的唇角,再配上那常年冰霜的臉色。這不是宋溫勻還能是誰。
可他怎麼會在這?
“這話不該我問你嗎?大人來這裡做什麼?”
宋溫勻和她一樣手無縛雞之力。而且一來沒什麼外力傍身,二來也沒仙法兜底。跑到這裡來,他是想找死嗎?
清策滿臉焦急,男子也不遑多讓,縱有千言萬語,這裡畢竟不方便多說。
宋溫勻環顧四周后把小姑娘往灌木后一拽,確定兩人到了更隱蔽的位置才重新開口。
“李衡已經攻破江州,我收到消息,他們置辦好糧草就要重新整隊攻打越都。”
“所以呢?你就來送死?”
“不算送死,我有把握燒了這裡。”
宋溫勻輕聲回應,看上去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唯獨放不下的人只在眼前。他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她。
“該你說了。”
說什麼?說她從清府逃出來裝軍妓?說她單槍匹馬殺了李衡?
如果說了,確實可以打消宋溫勻的疑心,但他畢竟是謝松的人。她目前還不打算暴露到越王眼下。
但是如果宋溫勻真的打算燒糧草,他一個人去怕是不會比她殺李衡輕鬆。不管宋溫勻的計劃是什麼,她不可能放任他不管自己跑路。
清策此刻躊躇萬分。
“你信我嗎?”
“信不信還重要嗎?但凡你現在一嗓子,我必死。”
宋溫勻都快被氣笑了,從被發現的這一刻起,他的命其實已經被清策拿在手裡。如果清策真的是五國的人,隨便現在喊一嗓子他根本逃不出這裡。
“那就把你的計劃全盤告訴我。”
“空手套白狼?”
“就像你說的,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至於我的事,你等會兒應該就會知道。”
清策暗自咬了咬粉唇,此刻已經有了抉擇。她是為了協助紫薇下凡,不論宋溫勻是不是真的文曲,目前他都是謝松麾下大將。
她不能放他不管。
“時間緊迫。”
“我現在身份是五國特派,仿了文書進來的。”
“仿的能騙過李衡?”
“我有些技巧,騙騙官兵不算難。可以驗證文書的暗碼只有主將能破譯。我是夜裡來的,李衡晚上不處理這些。直接就先把我安置了,後來我說要去如廁,打暈了陪侍,就逃出來了。”
清策不得不感嘆,尿遁是萬年老招啊。
“那他們不是馬上就會來找你?”
“我是靠文書進來的,不會這麼快疑心。足夠我燒了這裡。”
宋溫勻看了眼月亮,數著時間趕緊解釋。
“我方才已經算好這些士兵來往的路線,東面我綁了個機關和稻草人,再過半刻木堆自燃,顯出人影,藉此引開看守后我就會進去點火。”
小姑娘瞪大眼睛,他雖然沒有外力傍身,但這幅腦子何嘗不是他的外力。
“好計謀!問題是……你該怎麼逃出去?”
“逃?為何要逃?”
男子忽而坦然一笑,讓人沒由來地晃神。
“為何不逃?”
“與其說不逃,不如說如何逃?文書瞞不到明天早上,一旦被發現身份有假,我會被重重包圍。我出來已經有半刻不止,很快就會有人發現不對勁。此刻糧倉起火,他們會放過我?”
“你……你要拿命博!”
一葉相隔,外面就是往來的士兵,腳步迭起。而裡面則是黑暗中,孤立無援的二人。
此情此景,何嘗不是越國的此時此刻。
清策想問他為什麼,但終於還是沒問出口。
“說實話,現在我更在意你要怎麼出去。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你如果不是五國的人,難不成也是來送死的?”
時間一點一滴流動,馬上就該到動手的時刻了,宋溫勻不怕自己計劃失敗。他對自己有最基本的把握。
唯一的可能就是清策這個意外,他甚至到現在都不確定她是來幹嘛的。向她全盤托出也更多的只是一種認命。
“我……”
清策還來不及說話,遠處傳來一聲巨吼。
“有刺客!”
接著就是陣陣兵荒馬亂,甚至不用抬頭就能聽出外面的騷動,接著是幾個士兵跑著路過兩人身邊,依稀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發生什麼了!”
“將軍被越妓刺死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