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悠悠一聲長嘆,搖一搖頭,撫一撫右臂,招來「龍兒」,緩緩騎上馬背,往洛陽方向徐行而去。
【大俠魂(H版)】 第十一章:至此方知江湖險 華雲龍轉回洛陽,已是午牌時分,高升閣客棧兼營酒食,此刻正當飯口,吃食的人進進出出,熙熙攘攘,嘈雜熱鬧得緊。
店夥計一見華雲龍回來,連忙迎將上去,接過馬韁,笑道:“公子何時離店的?咱們不見公子爺起身,不敢呼喚,後來發覺馬匹不在,啟開房門,只見被褥未動,包袱仍在,大夥都正在疑神疑鬼……” 華雲龍情緒落寞,沒有心情答理,冷冷一哼,跨下馬鞍,昂然進入店內。
那店夥計將馬匹交給另外一人,追上來道:“青樓紅苑,固不乏絕色美女,但總嫌下賤庸俗,早知公子爺也好此道,您老應該提我個醒兒,我朱小七……” 他以為華雲龍連夜不歸,乃是去尋花問柳,因之毛遂自薦,有意做這一樁生意,講到這裡,忽見華雲龍衣履不整,胸前背後俱已破損,不覺微微一怔,訝然接道:“噫,公子爺為何這般狼狽?” 華雲龍聽他嘮叨不休,厭煩至極,喝一聲道:“嚕嗦。
” 忽又語氣一轉,問道:“昨夜有人找我么?” 那店夥計被他一喝,先是一怔,繼而哈腰連聲道:“沒有,沒有。
” 華雲龍哈哈說道:“那就不要嘮叨,去準備一點酒食,送來房裡。
” 那店伙見他神色不豫,連忙應是,轉身退去。
華雲龍洗過澡后,一人在房內自斟自酌,回憶一夜來的遭遇。
首先他便想到尤氏,那尤氏容貌甚美,武功平常,自稱是司馬長青的侍妾,從她熟知司馬瓊的行動而論,這一點倒是勿庸置疑,但她竟然出手偷襲自己,又在靈柩之中預藏毒藥,當是主謀之人早期設下的埋伏。
司馬長青外號「九命劍客」,武功之高,不去講它,閱歷之深,經驗之豐富,更非常人可及,一般鬼蜮伎倆,休想瞞過他的耳目,但那尤氏潛伏多年,居然不為所覺,城府之深,他想想也覺不寒而慄。
尤氏的深沉固然可怕,那主謀之人選中了她,令她常薦枕席,潛伏多年,最近始才下手取人性命,這份長遠的計謀,如非心堅性狠之人,焉能出此? 華雲龍想到這裡,不覺冷汗浹背,心旌震蕩,深深感到前途荊棘正多,欲想完成使命,恐非容易。
不容易又待如何?司馬長青與他祖父華元胥乃是八拜之交,誼如同胞,他華某出身忠義之家,就算沒有家命,華某也不會遇難而退。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悶酒,然後念頭一轉,轉到玄衣少女主僕身上。
據那玄衣少女所講,殺害他司馬叔爺的主謀之人,是一位姓仇的少年公子,此人乃是「玄冥教」的小小頭目,那尤氏則是姓仇的屬下,他想想覺得殊不可能。
第一:姓仇的既稱公子,年紀必然不大,若說姓仇的遠在幾年之前,便差遣尤氏潛伏在司馬長青身邊,實難令人置信。
第二:他離家之時,他父、祖均曾明示「玉鼎夫人」或是血案的主謀。
故此,他暗自忖道:「玄冥教」教主或許就是「玉鼎夫人」,那尤氏必是「玉鼎夫人」所遣,姓仇的公子最多不過奉命行事,或是監督執行兇殺而已。
他所以作此推斷,關鍵便在尤氏蓄養的「黑兒」身上。
據他所知,他司馬叔爺夫婦乃是睡夢中遇害,傷痕同在咽喉,似是被獸類咬死。
那「黑兒」雖是一頭黑貓,但卻爪利齒堅,行動如風,善於搏擊,尤氏既是主謀之人早年派遣的姦細,又是「黑兒」的主人,因之在他心中,早已認定「黑兒」就是兇手,尤氏便是「遣獸行兇」的人。
華雲龍風流惆儻,更是見不得美貌少女身世悲凄,隱含怨尤。
那玄衣少女潛伏靈堂,好似探查「玄冥教」的秘密,又似與自己有著關連,他記得薛娘曾經言道:“殺了這小子,老爺的性命就保住了。
” 可見玄衣少女之父正遭危難,其身世必極可憫。
華雲龍聰明絕頂,微一揣測,便知玄衣少女之言必非無因。
玄衣少女也曾言道:“小女子覺得,江湖上正在醞釀大變,司馬長青首當其衝,不過是替人受過,作了代罪之羔羊罷了。
” 這話與他母親的吩咐不謀而合,他便想到薛娘茶中施毒,必欲取他性命而後已,其中的道理,乃是玄衣少女受了脅迫,自然不是對他華雲龍一人,凡是華家的子弟,都在她們主僕獵取撲殺之列。
講的明白一點,也就是玄衣少女之父正遭監禁,或有性命之危,她們主僕與華家為敵,乃是受了逼迫,身不由己。
他這樣一想,不覺對那玄衣少女的言語,當作是一種暗示,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暗暗決定要對玄衣少女加以援手,查明事實真象,救出她的父親。
由於他將玄衣少女之言當作暗示,便也想到隱身暗中的對手,乃是沖著他們華家而來,這情況就嚴重了。
他心中有一股衝動,想要轉回晉北,將其中的情節稟告家人,但繼而忖道:祖母既將追緝兇手的責任交付予我,在兇手未曾查獲以前,我怎能回去?只見他微微一笑,隨即推杯而起,好象事情便這樣決定了。
於是,他帶上寶劍,外罩錦袍,手中搖著摺扇,悠悠閑閑地踱出房門,交代了店伙幾句,便自逛街而去。
說他逛街,那也並不盡然,其實他心中也有盤算,是想在洛陽城中,碰碰那位姓仇的公子,若有可能,他更希望再見玄衣少女一面。
可是,那玄衣少女既無落腳之處,又不知她的姓名,姓仇的公子更是從未謀面,便連長像如何,也不知道,要想湊巧碰上一面,何異於大海撈針,談何容易。
眼看紅日街山,夜幕漸垂,洛陽城中已經燃起一片燈火,他仍是一無所獲,徒勞往返。
這時,他正由東大街往回走,越過司馬家的大門,他忽然心中一動,暗暗忖道:司馬叔爺被害多日,仍然停柩家中,未能入殮,這樣不但令死者難安,更是被對方當作陷阱,引誘同道好友吃虧上當,枉送性命,我何不將那靈柩暫厝一處,日後再請瓊姑姑前來遷葬? 想到便做,一瞧四下無人,當即腳下一頓,越過院牆,朝那靈堂奔去。
他心中已有打算,擬將司馬長青夫婦的靈柩,暫厝昨夜被火焚去的茅屋之中。
那茅屋新近焚去,地當荒郊野外,周圍俱是齊腰的蔓草,又隱蔽,又不惹人注意,將靈柩暫厝其中,倒也不慮被人發覺,堪稱適宜。
詎料,華雲龍奔至靈堂,舉目一望,不覺一聲驚噫,駭然瞠目,霎時怔住。
原來靈堂中素幔高挑,靈案依舊,案上的燭檯燈盞,分毫未動,獨獨不見了兩具棺木。
時僅半日之隔,司馬家唯一遺孤,遠在雲中山「落霞山莊」,如說有人收殮了司馬長青夫婦的靈柩,事實上殊不可能,但那靈柩卻是千真萬確的不翼而飛了。
半晌過後,只見華雲龍抿一抿嘴,冷冷一哼道:“鬼蜮伎倆,妄想愚弄華某……” 言未臻意,目光如電,已向四下搜索起來。
用意很明顯,他已認定移走靈柩,必是敵人所為,他要窮搜四周,看看有無蛛絲馬跡,可供追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