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半空用出極鄙視的眼光望蒼璽一眼,道:“老朽一開始就不贊同字文幫主的主張,眼中之釘,早拔為快,說是時機未到,一鼓而擒較為妥當,依老朽之見,凡是異已的悉予戮殺,免得夜長過多,令他們睡難安枕,杯弓蛇影,豈不是好些。
”高黎貢山四魔嘴角咧咧,不作一詞。
半半叟話音雖聲如蚊蚋,謝雲岳及蒼璽耳目靈敏,字字清晰入耳。
只見九指神丐蒼璽冷笑一聲,眼卻仍凝望窗外,半半叟似已知道蒼璽冷笑是指著自己而發,不禁眉梢一皺,緩緩轉過臉去,一眼光落在蒼璽臨座一個年約四旬,紫面短髯的大漢面上。
謝雲岳見狀,不明其故,疑念頓生,循著半半叟目光投去,那紫面髯大雙,太陽穴高高突起,目中神光逼人,一望而知是個身具深厚功力的江湖能手。
只見紫面大漢露出似極為難之色,半半叟眼中神光卻露出逼迫之意。
謝雲岳更為不解,但見紫面大漢似無可奈何,右掌慢慢向懷中摸去,他不禁恍然大悟,紫面大漢必身懷陽山二毒配製無形無色劇烈毒藥,半半叟示意他暗算蒼璽,心中大驚,但又不能暴露身份,猛生急智,舉掌向桌上重重地一拍,大叫道:“大江東去,月白風清,黃鶴樓上勝景無邊,古人之言信不我誣也。
”語驚四座,在座樓面的人均把目光移注在他的臉上。
紫面大漢被他這一猛拍力叫,不由一怔,揣在懷中的右手,久久不能伸出。
蒼璽更是一驚,彷彿口音極熟,猛然想起此是何人,不禁把目光投注在謝雲岳臉上。
謝雲岳佯裝自己太過忘形,面現出赧然之色,目露漸意望了樓麵茶客一眼,移在蒼璽臉上。
目光相接,又飛快的移在紫面短髯大漢身上定住。
蒼璽一見謝雲岳神色,便知其中必有緣故,發現紫面大漢一雙右手正好由懷中取出,他目光銳利,紫面大漢五指正捏著—紅紙小包,他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只見蒼璽霍地立起,似有著什麼急事待辦,匆忙跨步離座,大袖拂動,正巧碰上桌面新沏的龍井熟茶。
茶杯一傾,那滾燙的茶汁就像是一縷噴泉似也,無巧不巧地射在紫面大漢那隻標著紅紙小包的手背上。
登時紫面大嘆燙得哇哇直叫跳了起來,手背抖個不停,紅紙小包也已摔在樓板上,蒼璽人已一陣風般望樓下而去。
紫面大漢強忍著灼痛,慌不迭取出一塊布巾,用布中讓著五指拾起那被茶汁混透的紅紙小色,擺在桌上,面上泛出痛恨之色,緩緩坐下,又取出金創葯徐敷燙紅的右手。
半半叟不由大為驚愕,忖道:“為何這麼湊巧,那茶汁恰傾在紅紙小包上。
”細思當時情景,猛然悟出這與青衣腐儒大拍大叫有關,引人注意,本來蒼老化子凝望窗外,因此轉面悟察覺紫面大漢那手中紅紙小包。
但青衣腐儒為何知道臨面短髯大漢手中是無味無色毒藥?又為何知道欲向蒼老化子下毒?自己僅用眼色示意,這顯然是不可理解之事,不禁又投目移注青衣老者而去。
這一望去,令半半叟為之目瞪口張。
原來那張座上已空無一人,青衣老者不知在何時離去,悄問八步蟬皇甫嵩,高黎貢山四魔,也是茫茫然不見其由何而去。
細語商談幾句,均覺這青衣老者形跡可疑,是敵非友,為自己等人心腹隱患。
忽然,他們等人面前茶杯中,發覺均有兩隻蠅死在內.不由面面相覷,只道是原來茶店中本已有蠅死,經滾水一泡便浮了上來,正待喝命茶役換去,樓外一陣江風吹入,夾著一個白色小點,其疾若矢,逕望半半叟那桌面飛來。
火魔華宇低哼了聲,迅若電火五指飛向那白色小點攫去,一把接住,拿來一瞧,只是一團被揉搓成的白紙團。
饒華宇是一功力絕頂的魔頭,也不由脊心冒出寒氣,他知這團白紙定有蹊蹺在內,心靈上已有一種不祥的預兆。
他鋪開那團白紙,只是紙上寫著蠅頭小字:“蠅死化毒,無味無色,吾飲一口,穿腸化骨,百年彈指,人死何憂,惟其所得,樂在其中。
”下款“隱形客”三字,四魔半半叟皇甫嵩不禁面色大變,趕忙起身急急離去。
紫面短須大漢不知高黎貢山四魔等人為何急急離去,但覺他們面色有異,只見他坐了一刻,徐徐起身,獨自一人走向樓下。
黃鶴樓下江水淚淚,中天一輪皓月,波光泛影,來往扁舟不絕,聲聲款乃中送出靡靡管弦之音,景色幽麗不減於西冷,玄武。
月色清新若洗,黃鶴樓周近呂祖閣、張公祠、抱藤亭遊人不絕。
昭明太子墓柏森森,一家隆巍,無遊人,月搖松影中忽見一條人影疾馳而來,落在昭明太子墓前停住,微微吁了一口氣。
這人正是黃鶴樓中紫面短須大漢,只見他吁了一口氣后,自言自語道:“宇文幫主引狼入室,盡都是魑魅魍魎,頤指氣使,全都是瞧不順眼。
” 突然一陣風送語聲響生耳側:“瞧不順眼就別瞧,誰叫你聽從他人眼色施毒?”他不由連打幾個寒噤,心中大生凜駭,四顧一望,只是涼風習習,枝片微晃,哪有半個人影。
不論他具何膽勇,此時此地也由不得疑神疑鬼起來,忖道:“莫非俺梁英禪今晚遇上了鬼么?” 梁英禪在紅旗幫中人最豪爽方正,早已生出厭惡紅旗幫那種無法無天的勾當,無奈身受幫主八臂金剛字文雷的大恩,不忍遽離。
他心存知恩當報之志,故羈留在紅旗幫中不可自拔,然心靈上被蒙上了一層暗影,每日去天人交戰中,只覺難於取捨。
這時又是一陣涼風吹襲上身,由不得寒氣入骨,大喝一聲道:“什麼人在梁某面前弄鬼?” 話音一落,只聽得一人介面道:“有什麼人弄鬼,老朽自立在你身後多時,你耳目遲鈍不靈,怨得誰來?” 梁英禪大驚失色,回身一望,只見一青衣老者立在身前不足五尺之處,眼中神光,宛若電芒,攝魄奪魂。
不由驚得倒退了一步,厲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藏在梁某身後?” 那青衣老者微笑道:“老朽說你耳目遲鈍不是,方才黃鶴樓上老朽就見過你。
” 梁英禪不由億來這老者就是那大拍大叫,語驚四座的腐儒,這老者語音一頓,又道:“這些且莫管他,老朽瞧你是個血性漢子,寄人籬下已為人不知,違背良知替人做些施毒絕滅人性勾當,難道你不覺內疚難安嗎?” 梁英禪半晌無言,心中暗嘆一聲,徐徐說道:“江湖上捨命全交的人比比皆是,豈獨在下一人,何況宇文幫主對在下有恩,豈可臨危賣友,老英雄金玉良言,在下甚是心感,但道不同不相與謀,請從此別。
”手拱了拱,腳下微動,即待奔去。
誰知人才橫閃出了一步后,要見面前人影一花,青衣老者卻又阻在身前,不禁大怒道:“老英雄未免太強人所難,恕在下要莽撞了。
”雙掌猛出,破空風嘯,強厲無倫。
青衣老者不閃不避,兩手電筒飛而出,眨眼之間,梁英禪雙腕已被扣住。
梁英禪不禁大吃一驚,奮力一掙,不掙還好,只覺氣血徑走,登時兩臂麻木不靈。
老者冷笑道:“想不到你竟如此冥頑不靈,空負有一身武功,用以濟惡,你難道不懼累及九泉之下祖宗之靈,累及後代兒孫么?老朽這些話想必你也不聽,現老朽點上你三處陰穴,廢除全身武功,速歸紅旗幫傳話岷山二毒,老朽是他故交,請他們三日之內在黃鶴樓周近相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