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岳冷笑一聲道:“你管我是誰,寄跡江湖的人,沒有不進廟的,你們又沒有昭示在外,我怎知你們在內集會,就是明知,也不能阻止我出入,原因是這小廟並非你們私產。
”聲色俱厲,神色比死人還要陰森。
那疏林現身的五人,卻是武林十三邪內五邪,只因十三邪之首蒼須怪叟,在周家莊被怪手書生謝雲岳一掌“六合須彌”震得雙腕全折,再又拍中“玉枕穴”暈倒,經紅旗幫主八臂金剛宇文雷帶返總壇,悉心治療,用兩截鋼環將斷腕續上,事後只覺奇恥難休,便將十二邪全部召來,為念宇文雷救治之恩,自承十三邪永為紅旗幫護法,誓報怪手書生一掌之仇,到目前為止,只知謝雲岳姓言名岳。
蒼須怪叟息養一年,無時不日不想報那一掌之仇。
否則,生平之恥奇恨難消。
自宇文雷在九甌峰返來,風聞兩淮大俠周維城及中州劍客趙康九兩人,落在源盛鏢局內暫住,蒼須怪叟便設下雙管齊下的毒計,使得趙周兩人及言岳身敗名裂,於是紅旗壇下紛派高手,來在晉魯兩省安排此一陰謀。
此刻,按理來說,武林十三邪在江湖,都是些殺人不眨眼,令人聞名喪膽的黑道人物,為何對當面的丑少年遲疑久久不敢下手,因為他們看出醜少年那一掌之力,就是蒼須怪叟所中的掌力一模一樣,其區別就在大小之分,假如謝雲岳用出十成真力,那就必然斷定面前的丑少年即為言岳了。
不知是何使然,那與謝雲岳對話的人,只覺一陣寒意襲上了心頭,自感心悸不已,這大出常情,趕緊定神息慮,大喝道:“閣下自恃藝業不凡,口出狂言,你怎知可勝得了我們武林十三邪五人合手之力?” 謝雲岳一聽,便知蒼須怪叟為報去年一掌之仇,竟不惜與紅旗幫沆瀣一氣,於是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你們,如此更饒你們不得。
”說著,陡然面色一沉,一出手就是“軒轅十八解”制龍手法,五指向那人右腕扣去。
那人不料謝雲岳出手如電,足一錯步,還未來得及閃避,右腕即被謝雲岳五隻鋼指扣住,登時疼得心神皆纏,一旁先前被謝雲岳一掌震飛的怪人,看出勢頭不對,猛然雙掌齊撞,吐出一股陰寒奇勁,便向謝雲岳胸后打去。
其餘三邪亦同時發動攻勢,拳掌齊擊,用出掌力均是與蒼須怪叟一般的“透骨寒風掌”,端的迅如閃電,八掌同出,雖是陰柔之力,亦是風聲呼嘯,宛如一堵銅牆向謝雲岳周身壓到。
那知謝雲岳年來功力大進,日來又被他悟出“軒轅十八解”,“彌勒神功”,及“菩提禪掌”三種絕世武學合運之功,當下五指一叫勁,那被扣的一邪,只慘嗥得一聲,頓時死去,隨手一送。
人也就“怒龍升天”撥起四五丈高下,一變旋空之勢,在四邪頭頂盤繞。
可憐死去的一邪被四股掌力一擠,連珠爆響,被擠得一片肉泥骨漿。
四邪徵得一怔,只聽得頭頂一聲清嘯,暮覺一片重愈山嶽的勁氣壓下,一個不妙的念頭還未來得及掠過,三邪便自吭得一聲,了賬西歸,僅有一邪閃身得快,堪堪脫出掌力之外,突然眼前一花,雙腕倏被丑少年十指扣住,不由痛徹心脾,雙眼金星亂冒。
原來謝雲岳懸在半空,猛一提氣,左掌用上“彌勒神功”壓字決,“五指幻山”一招,當頭罩下,右掌又是一招“菩提禪掌”,想那武林十三邪,縱是武功不凡,怎經得起蓋古凌今兩招絕學。
且說尚有一邪為謝雲岳“制龍手法”扣住,體內直覺蟲行蟻走,萬蛇鑽心,比死還要難過,不由怪嗥出聲,其聲宛如牛羊臨死前哀叫,悲不忍聞。
謝雲岳嘿嘿冷笑道:“你現在知道武林中,還有比你們十三邪更狠毒人物,你只說出紅旗幫在廟中集會為了何故,便可饒你一死。
” 這一邪便是銅打鐵澆的漢子,至此邪熬受不住,只想讓自己不受痛苦安然死去,就演算法外之仁,此時聽得饒他不死,求生之念徒切,也顧不得丟臉,便將蒼須怪叟陰謀和盤托出。
只聽得謝雲岳劍眉雙堅,咬牙痛恨。
原來蒼須怪叟安排毒計,令紅旗幫門下四齣作案,殺,燒、淫、掠,事後留下言岳名字,使言岳存身無地,自絕江湖,萬才那武清縣酒樓中七八名紅旗幫眾,便是在武清縣踩線人,白天探聽城內大戶富賈,晚間便要下手,差幸紅旗幫還在預謀之中,今晚即要開始,以後沿途施出這一套詭謀,這還不令謝雲岳髮指。
謝雲岳聽后,一聲冷笑,飛出手掌,閃電似的點了幾指,廢了他一身功力,翻腕又疾點了一指“啞穴”,喝道:“速向西南尋地安居吧,嗣後如若撞上;便無此好說話了。
” 那人長嘆了一口氣,垂著兩雙手臂,蹣跚踏雪而去。
謝雲岳望了廟門一瞥,便往前竄去。
疏林雪地中,又恢復了前時之靜寂,只望朔風刮過樹顛的濤音除外僅有躺在雪地中面相獰惡的屍體,尚有一聲極輕微的嘆息。
那謝雲岳一掌推開虛掩的廟門,前殿並無人影,足下並稍留,掠過殿後,尋視之下,不由愕然震住。
只見殿後橫七豎八地陳了一大堆紅旗幫匪,副幫主烈火星秦鹿亦在內,死狀極慘,頭骨全折,頭勾在懷中,眼睜得銅鐘大,神光渙散,嘴角涔涔滴出黑血,還有一個形像奇醜的老者,四肢俱已斷折,只剩下一層皮藕斷絲連著,想來必是武林十三邪之一,此二人看樣子,全是在猝不及防下,被襲死去。
其兮的人不是劍刺,就是點了死穴,饒是謝雲岳膽大,至此也毛骨悚然,心想:“此人端的功力不凡,紅旗幫眾看來無一人能得漏網。
”暗暗欽佩此人作事乾淨利落,但這人是誰呢?窮思苦想也猜他不出。
謝雲岳只思索一陣,便自飛身廟外,一落在適才拚斗的疏林中,不禁又是一驚,那被自己掌斃的四邪杳然無跡,顯然是有人撤去,他於是情不自禁的感慨非凡,因為他還是初次遇見行事比他更為神詭的人。
謝雲岳一陣感嘆后,便自趕赴武清縣取回坐騎徑奔濟南。
雪地冰天中,一人一騎策馬如飛,長鞭叭叭,遠望之,直如天際游龍。
第三日朝曦初上時,謝雲岳便自趕過德州,跨入魯境,齊魯聖人之域,禮儀之邦,文風特甚,鄉老玩童見人均彬彬有禮,蘇軾有詩云:“至今東魯遺風在,十萬人家盡詩書。
”即此之謂也,可惜歷朝變亂,民生凋疲,魯人本尚氣節,崇俠義,一變而成梁山之風,轉為盜賊,綠林人物,可見人與境移,良深浩嘆,自民元肇建,民間始獲得長久生聚,漸漸復舊觀,作者幼年曾居魯境數年,只見魯省同胞豪邁直爽,樸實可愛。
這日艷陽滿天,風和春寒,從德州赴濟南,不消三個時辰便自趕到。
濟南春寒料峭中已見和熙,這與燕京雪凝冰凍大是不同,因為濟南城北有鵲華二山,岡嶺相連,隱隱若長堤,城南則千佛寺高峙,環其三方,是以濟南省垣,城形凹下,成一盆地。
氣候較為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