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言表過,卻說綵衣老嫗自然不信在一招之間,破解“天龍八杖”,還把自己震退了兩步,會是“八方風雨”。
她似是被遭受了戲弄,臉上突現大怒,雙目,也隨著呈現出一片殺機,盯著石中英,沉喝道:“小子,你再接我一杖。
”喝聲出口,突然縱身一躍,飛落石中英面前,鴆頭杖“呼”的一聲,直向石中英迎面擊來。
這一杖來勢雖然並不太快,但杖頭卻籠罩了石中英身前七處死穴,顯然也是她凝聚全力的一擊。
因為杖勢愈接近石中英身前,來勢也愈見沉緩,石中英也已感覺到這一杖招式雖然簡單,但潛力如山,逼人而來,幾乎比方才八杖,威力還要沉猛得多。
綵衣老嫗在八杖無功之後,才激起了她好強之心,要以自己數十年功力,和石中英作最後一擊。
石中英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意,盤璃劍當胸直豎,雙目緊緊盯在杖頭之上,臉上一片肅穆。
綵衣老嫗白髮飛揚,本來自凈的臉上,已經湧現出濃重的殺機,杖勢距離石中英面門,快到四五尺左右,突然吐氣開聲,發出一聲沉喝,鴆頭杖當頭直落。
適時石中英直豎的長劍,也隨著朝上點出。
杖、劍交接,傳出“叮”的一聲輕響。
挾雷霆萬鉤之勢的鴆頭杖,竟被石中英一支軟劍劍尖,頂個正著。
綵衣老嫗這一擊,來勢何等沉猛,但鴆頭杖被石中英的劍尖頂住,再也無法下落分毫。
綵衣老嫗不禁狂怒,厲聲道:“好小子,咱們就比比內力,老身倒是不信八十歲的老娘會倒繃孩兒,栽在你娃兒的手裡。
”喝聲之中,手中鴆頭杖隨著加重了幾分力道。
石中英是柄軟劍,他要頂住鴆頭杖,自然也得貫注內力,此時綵衣老樞不住的在杖頭上增加力道,不覺暗暗皺了下眉,說道:“老婆婆,咱們之間,並無深仇大恨,何必比拚內力?” 綵衣老摳眼看自己繼續加大力道,石中英依然以劍支杖,絲毫不見有吃力的模樣,而且還能從容說話,心頭又驚又怒,杖上的壓力,也愈加愈重,一張清瘦的臉,呈現出一片青黃,兩鬢白髮,漸漸直豎而起,一身綵衣不住的無風飛揚。
漸漸她一個人已經緩慢的離地而起,運起全力施為。
一寸、二寸、三寸,身子不住的上升,杖頭壓力,也在不住的增加。
石中英在綵衣老摳鴆頭杖全力施為之下,頂著的劍尖,漸感不支,到了此時,你就是不想和她拚斗內力,也只好運起功力,和她比拚了。
他連自己也不知道他內功究竟到了如何一個境界,但他這一提聚真氣,由右臂貫入劍身,凝注劍尖。
這一剎那,綵衣老嫗突然感到從劍尖上湧出一股巨大的無形潛力,但覺杖頭一震,一個人身不由己,連杖帶人,震得直飛而起。
綵衣老嫗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她總究久經大敵,臨危不亂,順勢在空中連翻三個筋斗,才算卸去震力,使用“千斤墮”的身法,落到地上,還是站立不穩,腳下踉蹌,連退了兩步。
“篤”的一聲,鴆頭杖插入山石,足有四五寸深。
等她站定身子,雙目精芒如電,凝注著石中英,儘是猙厲之色,口中沉嘿一聲,猛地雙足一頓,一個人像鵬凌空,掠上樹林,踏著樹梢而去,瞬息不見。
石中英還不知道綵衣老嫗是被自己內力震飛出去的,眼看她忽然舍了自己,騰空掠去,不禁搖了搖頭,覺得這一場拚斗,真有些莫名奇妙。
自己和她無怨無仇,連綵衣老嫗的來歷都一無所知,卻非逼著和自己動手不可。
他仰首看著天色,收劍人鞘,舉步朝西奔去。
九天玄女宮第二進,穿出右首一道腰門,是一個小院落,庭前花木扶疏,一排三問精舍,黑黝黝的,並無燈火。
膝隴月光照在走廊上,顯得十分暗淡。
一個苗條人影,此時默默的垂手凝立在精舍門口,黛眉微蹙,只看她不時的翹首望著星月,流露出焦的的神色,就像懷著什麼心事一般。
突然,檐角輕風颯然,一道人影,疾如飛烏,飄落階前。
那正是白髮如銀,手握鴆頭杖的綵衣老嫗。
苗條人影心頭咯的一跳,急忙躬身道:“桑師伯回來了。
”她一雙清澈的眼神之中,掩不住盼望和關切之色。
綵衣老嫗只望了她一眼,柱著鐵杖,點點頭道:“慧丫頭,隨我進去。
”舉步朝屋中行去。
原來那苗條人影正是常慧,一顆心老是安寧不下來,眼帘里老是浮現起石中英瀟洒的人影,驅之不去。
這時看到桑師伯臉色不善,更覺心頭有些七上八下,又不敢多問,口中應了聲“是”,緊隨著綵衣老嫗身後,跨進精舍,一閃身,搶到窗前桌邊,打亮火石,點燃起油盞。
綵衣老摳隨手放下鴆頭杖,在上首二張藤椅上坐下。
常慧走到綵衣老嫗身邊,忍不住道:“桑師伯,他……走了么?” 綵衣老嫗嘿然笑道:“走了。
” 常慧心頭總算放下了一塊大石,急急問道:“你老人家覺得他武功如何?” 綵衣老嫗道:“晤,這小子果然高明得很,連師伯差點都吃大虧。
”差點吃了大虧,那是暗示未吃大虧,但其實綵衣老嫗是吃了大虧才回來的。
常慧眼中不期閃過一絲彩色,偏著頭問道:“這麼說他足可對付姓許的了。
” 綵衣老摳輕輕一哼道:“姓許的一身所學,表面上似乎並不太強,但據老身觀察,此人心機極深,極可能深藏不露。
”她不待常慧開口,接著說道:“七年前,龍頸拗禁洞成立之初,你師父曾向教主提議,由老身前去主持,後來教主卻派姓許的來,這件事,他自然有個耳聞,因此表面上對你師父事事恭順,實際上他並不買咱們的帳……” 常慧道:“原來還有這段經過,弟子從沒聽說過。
” 綵衣老嫗冷冷一笑道:“你自然沒有聽說過,所以……”說到這裡,忽然抬頭問道:“是素貞么?”門外一個少女聲音應了聲“是”。
綵衣老嫗道:“進來。
”門口翩然走進一個青衣少女,正是玄衣女的第三弟子高素貞。
綵衣老嫗倏地站起身來,一手抓起鴆頭杖,說道:“好,咱們走。
” 二更時分,山氣沉沉,星月朦朧。
在群山間一條繞著山盤行的羊腸小徑上,正有一條人影,朝西奔行。
深山,深夜荒僻無人的羊腸小道,普通人只怕寸步難行,但此人卻奔行得比飛還快。
他去的方向,正是龍頸拗,因為這條小徑,就是直通龍頸拗的。
老遠就可以看到小徑朝一處兩山夾峙的狹谷中延伸而入。
如今他已經到了狹谷的前面。
還沒進入谷口,突然有人大喝一聲:“來人止步。
”兩道燈光,已崖上直射下來,正好照到這人的身上。
這下,看清楚了,來人身穿青布長衫,是個腰背微彎的老頭。
看去不過五十齣頭,削瘦臉,酒糟鼻,雙顴凸出,嘴上留著兩撇八字鬍子,頰下還有疏朗朗的幾莖蒼須,這時聳著雙肩,臉含微笑,在崖前站停下來。
就在燈光亮起的同時,狹谷中已然迅快閃出兩個身穿藍布短褂,腰束草繩,手握獵叉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