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是在白鶴峰上的白鶴觀,那是玄門弟子,江湖上稱之為白鶴門;俗家在雷嶺,稱之為武功門。
久而久之,大家叫慣了白鶴門、武功門,就沒有人再稱他們為武功派了。
在武功山脈頭上,分宜縣南,有一座大行山,南麓有一座丁家莊,老莊主丁南屏,就是武功門的名宿。
膝下有三個兒子,老大丁伯超,已經有四十齣頭,是南昌武威鏢局的總鏢頭,妻子姚淑風,是同門師妹,只有一個女兒,取名小鳳。
老二丁仲謀,三歲而夭。
老三丁季友,今年才二十五歲,卻生得劍眉朗目,溫文俊逸,不但博通經史,就是家傳拳劍功夫,也無一不精,最得丁老爺子疼愛,一直留在老爺子的身邊。
丁季友既然具備了這些條件,自是許多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不,是丁老父子許多有女兒的親朋好友的乘龍快婿。
打從丁家老三十六歲那年開始,說媒的人,就一直沒有間斷過,但丁季友卻始終沒認可過。
丁老爺子問他的時候,他不是推說自己志切練功,至少也要武功有了根基再說,就是說自己年紀還小,大丈夫何患無妻? 有時被丁老爺子逼急了,只得紅著臉道:“爹,這是孩兒終身大事,這是一生一世的事,你老人家不要勉強孩兒咯。
”丁老爺子雖然希望他早日成親,但看他有此志氣,只好含笑點頭。
就這樣一直耽誤下來,遠近有女兒的人家,背地裡都笑丁家老三,看他這般挑剔,將來難不成想去給皇帝老子招親,當駙馬爺? 可是今年年初,丁家莊卻傳出了喜訊,丁家老三訂在三月三日上已良辰要成親了。
這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方圓百里,聽到突如其來的消息,莫不感到十分驚奇,不知新娘是那一家的大家閨秀,武林望族?如今由丁老爺子出面的喜帖已經發出來了,只知道女方姓祝,是南昌府八方鏢局總鏢頭“金刀鎮八方”謝傳忠老英雄的義女。
八方鏢局乃是八卦門所經營,金刀鎮八方謝傳忠,和丁老爺子是四十年前的拜把兄弟。
這門親事,自然轟動遐邇,少說也是江西省的一件大事,但大家只知道新娘是謝老英雄的義女之外,她究是誰家閨女?就沒有人知道了。
丁家莊的人,更是守口如瓶,不青透露半點口風。
於是新娘的來歷,就成了謎,暗地裡大家難免互相探詢,猜測不已。
三月三日天氣清爽,這是一個晴朗的好日子,丁家莊從裡到外,到處都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喝喜酒來的賀客,差不多三天前都已陸續趕來,由丁老爺子的幾個師侄擔任迎賓,把趕來的賀客,分為年長的和年輕的兩種,分別招待到書房和西花廳去。
丁老爺子是武功門名宿,在武林中頗有盛名,因此年長的賀客,都是丁老爺子的舊識,就招待到東首的書房待茶。
年事較輕的賀客,則是丁伯超同輩友好居多,他是南昌武威鏢局的總鏢頭。
武威鏢局可是武功門的事業,總鏢頭交遊廣闊,自然會有許多朋友會趕來道賀,就招待到西花廳奉茶。
賀客中當然也有不少是女眷,則由丁伯超妻子姚淑鳳接待,在第二進休息。
另外還有一些是丁家莊附近的鄉親故舊,和不請自來的江湖朋友,則由兩位師侄分別接待,在大廳兩邊的東西兩廂奉茶。
老管家丁福,則是前廳的總提調,一切事兒都由他作主安排,今天可忙得他奔進奔出,不停的用手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三天來,每一餐都筵開數十席,好不熱鬧。
這時差不多申酉之交,離大行山丁家莊五裡外,大路左側一片松林前面,有三個身穿青布長衫四十齣頭的漢子,正坐在林下大石上歇足。
今天是丁家莊辦喜事,這條路上,車馬絡繹,行人不斷,走累了歇息,也是常有之事,自然不會有人去注意他們。
坐在中間的一個漢子抬頭看看天色,朝他兩個同伴說道:“快酉時了,花轎就要來了,令主怎麼這時候還沒來呢?” 他左首一個漢子笑道:“該現身的時候,令主自會現身,你急什麼?” 中間漢子道:“不,這件事兒可不能辦砸了,聽說花轎是由八方鏢局的謝老兒親自護送前來,這謝老兒是個扎手人物,還有趕去迎親的丁家老三,也不易對付……”聽他口氣,好像守在這裡,要有什麼行動。
右首漢子輕嘿一聲道:“老胡,你今天怎麼啦,咱們兄弟幾時辦砸過事兒?謝老兒那幾手算得什麼,他一帆風順,幾十年沒出過事,是他祖上有德,一直沒遇上咱們兄弟,丁家老三,哈,那只是雛兒罷了,更不值一提,就是令主不來,憑咱們三個,還不是手到擒來,稀鬆平常的事兒。
”他話聲甫落,突聽有人輕笑了一聲。
右首漢子抬眼望望同伴,冷然道:“你們笑什麼?” 他左首兩人同聲道:“誰笑了?” 右首漢子道:“方才明明有人輕笑了一聲,不是你門,這裡還會有第四個人?”話剛說完,只聽有人輕咳了兩聲,咳聲是從他們背後的松林中傳出。
這回其餘兩人也聽到了,三個人不約而同虎的站起身來,面向松林。
右首漢子沉聲喝道:“林里是什麼人?” 松林內適時走出一個頭簪道髻,身穿灰佈道袍的枯瘦老道人來。
這枯瘦老道一臉病容,又黃又瘦,連兩個眼眶也凹了下去,頦下疏疏朗朗長著一把蒼須,右手中指上掛了一柄灰白色的木柄拂塵,看到三人,慌忙稽道:“無量壽佛,好了,好了,總算遇上三位施主了……” 左首漢子逼上一步,喝道:“老道士,你躲在樹林子里,聽到了什麼?” 右首漢子跟著跨上一步,喝道:“剛才那聲輕笑,就是你……” 那枯瘦老道不覺後退一步,說道:“這三位施主誤會了,貧道剛從裡面走出,怎麼會聽到三位說的話?” 中間漢子喝道:“你在樹林子里幹什麼?” 枯瘦老道不覺又後退了一步,才道:“貧道是替一位施主找人來的,他告訴貧道,和他約好了在這裡等的一共是三位施主,其中有一位姓胡的施主……”他剛說到這裡,只聽一陣吹吹打打的樂聲,從遠處傳了過來。
左首漢子瞿然道:“花轎來了。
” 中間漢子急急問道:“我就姓胡,快說,是什麼人找我?” 枯瘦老道道:“那位施主年約四十來歲,身上穿一件藍布長衫,哦,他右手還拿著一把摺扇……”他這幾句話的工夫,那吹吹打打的樂聲,已經漸漸接近。
中間漢子問道:“他有沒有說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這個……”枯瘦老道微微頓了一下,才道:“那位施主倒沒說什麼,不過……” 左首漢子因花轎漸近,喝道:“你有話快說,少吞吞吐吐的。
” “是,是。
”枯瘦老道連聲應“是”,躬著身,打了個稽首,才道:“那位施主怕三位不信,還特地把這個交貧道帶來,說三位看了這個,自會相信。
”原來他左手掌心,早就握著一塊鐘形的金牌,直到口中說著“這個”二字,才攤開手掌,把金牌朝三人亮了出來,三個漢子看得不禁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