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他媽的,廁所還整這麼高檔。”
衝掉水,李秉承低著頭,在逼仄的小格子里,嘟囔著扣上皮帶。
門外響起聲音,旁邊的廁所門被人推開,他放下衣角就準備出去,忽然聽到一個人打電話的聲音,他動作一止,側著耳朵聽著旁邊人說話。
“趙主編您早知道今天會來警察的對不對?余梓茵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他們遲早有一天會查到咱們的頭上,您當初就不應該接手那群混蛋之間的事情。”
“這件事是交給你做的,誰知道你會叫上余梓茵?他們的錢你也收了,現在搞出這麼大的事來,怎麼向李轍洵交代?”
“難道余梓茵不知道?之前余梓茵的幾篇文稿都是從您那邊通過的,難道您沒有告訴她咱們之間的事情?混蛋,我以為她都知道了!現在她被華青集團的人抓了,她死了還好,如果她供出咱們,咱們兩個都跑不掉!”
“你個混小子!不是你把一切搞砸的嘛!我千般萬般交代讓你不要出差錯,結果這種事情你居然讓一個女人去做?攝像機的事情我都可以替你瞞過去,現在不僅是警察了,崔衍和李轍洵都不會放過我們的。不對,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在哪裡跟我打的電話?”
“還能是哪裡,當然是廁所。”
“笨蛋!好了,我準備去國外躲一陣子,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你個老東西!你他媽……啊!”
廁所隔間門猛地被打開,顧方保持著聽電話的動作,愣愣地抬頭看去,沒有鎖上的門被大大打開,一個大叔面容陰沉的站在門口,他未反應過來,一記拳頭就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你他媽個雜碎!”
汽車停在門口車位上,兩個男人走下車來,淋著小雨跑進大樓里,許旭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珠,腳步不停的靠近前台,看著前台收拾著的小姑娘,他舉起胸前的證件,喊道:“哎,警察。”
那女孩不知從何而來的迷惑,彎腰看著他的證件,不解道:“警察?怎麼又來了兩個……”
“喂小姑娘,什麼叫又來了?本來就是我們要來呀。”跟著許旭一起下車的年輕人走了過來,許旭笑了笑,說道。
“不是,是早上已經有個壯大叔來了,說是昨天下午打電話說要來的警察,還拿著一個有點舊的警察證,要來看監控。”
“昨天打電話來的?昨天打電話的是我們呀。前輩,難道是其他同事先來了?”
“壯大叔……警察證……”年輕人看了眼許旭,許旭歪著頭思忖著,“還說要來看監控?”
他瞳孔向左邊傾斜,一道電流似的靈感在腦中一閃而過,他恍然大悟,猛地扭頭,嘴裡說了一聲不好,拔腿就向電梯方向跑。
那年輕人一頭霧水,看了眼發矇的女孩,也只快步跟了上去。
兩個電梯都在高樓,許旭見它們還在向上前進,當機立斷的放棄電梯,推開樓梯的門,馬不停蹄的向樓上跑去。那年輕人跟在後面喊著,他來不及解釋,一口氣跑上六樓。
剛推開六層樓梯的門,就聽見喧囂聲,許旭嘴裡喘著氣,順著那喧囂聲向左看去,只見男廁所門口圍著一圈人,混亂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廁所里叫喊打罵著,他拉出堵在門口的人,氣吁吁地走到廁所門口,看見一個男人狼狽地躺在地上,一個中年男人壓著他的身軀,手抓著他領口,另一隻手高高抬起,做出要打他的樣子。
那男人的臉青一塊紫一塊,其他在廁所里的人要上去拉架,可大叔死抓住對方的衣服,嘴裡嚷著罵著,一副不把他碎屍萬段不罷休的架勢。
許旭扶著門欄喘著,看著廁所里的鬧劇,只無奈地上前去拉。
“秉承哥,秉承哥冷靜點,這裡是報社不能這麼鬧!”
“狗雜碎!放過我!這個混蛋,快點說!你到底把梓茵騙到哪去了!快說!日的!”
“秉承哥!秉承哥!呀,快過來拉人呀!”
“哦哦,來了前輩。”
“放開我!他媽的!”
“冷靜點冷靜點!”
費力的將李秉承從衛生間拉出來,放開他,還沒用喘口氣,就看見李秉承還要回去,許旭連忙拉住他的胳膊,罵了一聲,道:“等等、等等秉承哥,這裡是報社,是梓茵工作的地方,再鬧下去,等梓茵回來會很難辦的。”
李秉承擺脫束縛,湧起的怒氣全然顯露在他有些滄桑的臉上,抬起的手指著圍在廁所附近、紛紛向這邊眺望過來的人,道:“等梓茵回來?就是那個狗日的把梓茵騙走的,如果不把他抓起來梓茵就永遠回不來!”
“你是說他騙走了梓茵?哥你怎麼知道的?是發現了什麼證據嗎?”許旭也流露出焦急的神態。
“證據?他媽的……”因為這證據,怒氣頓時消了一半,李秉承雙手叉腰,有些懊悔自己幹了這麼多年警察,居然忘記了保留證據這一茬。
圍在廁所附近的人很自然的讓出了一個廁所的入口,他兇惡地看著那被人從廁所扶出來的男人,那人也在看他,兩人視線一對,李秉承暗罵了一句,怒氣吁吁地忍不住要再衝上去。
遠處,幾個保安和高層人物姍姍來遲,詢問了幾句顧方后,顧方神情變了變,轉過頭,有些心虛地看著李秉承。
面部肌肉牽引皮肉,在不觸動嘴角淤青的情況下,顧方道:“哦,原來是余梓茵的叔叔啊?如果余梓茵真的出事了,這位大叔這麼激動也是情有可原,但是我只是余梓茵的同事,大叔要是發火,應該去向調查這件事的警察發火才是。”
說完,顧方就被人攙扶離開,附近的人也被保安驅散。
許旭不爽地叉腰,口中罵了一句,看向李秉承道:“這龜孫子,梓茵真的被他騙走了?哥從哪裡知道的?”
李秉承看著顧方離開的方向,聽到許旭這麼問,他扭頭看向他,滔天的怒氣被瓦解的,恢復了理智。
他目光閃爍地移開了視線,右手抬起摸了摸鼻子,看了眼旁邊便衣的年輕警察,道:“我是來看看梓茵的東西的,只是恰巧在廁所聽見了那混蛋提起梓茵,你也知道我這幾天比較敏感,所以就火大起來打了他。”
“只是來找梓茵的東西嗎?”許旭說,“前台的姑娘可說了你是自稱警察來的。”
“秉承哥,梓茵的事是我們負責調查的,我們是多少年的朋友,難道你連我也信不過嗎?你作為家屬是萬不能摻和進來的,可是在這件事上我已經幫了你很多了。但是今天這事,如果對方追究起來,不僅是你的事,還有我們警察廳的事。所以哥,你把你的警察證給我吧。”
看他堅決的樣子,李秉承左右看著,像是忍著一股火,但這火又無法發泄,只憋在心中,越燒越難受。
他退後一步單手叉腰,背脊彎著,看著許旭極為不滿,道:“許旭呀,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再插手了?”
見許旭點頭,李秉承不怒反笑,笑著看向左邊走道,重重地沉了口氣,又看回來。
“我們是幾年的同事了?五年?十年?許旭,怎麼才過去幾年你就變得婆婆媽媽的了?咱們在一起工作時你可不是這樣的。什麼叫做家屬不能摻和?什麼叫做摻和?昨天你還在幫我,今天就要我別插手,你什麼意思許旭!交給你們的話,現在已經是第幾天了?叄天?四天?叄四天了你們才來公司調查,交給你們可以,但是作為家屬,但是我連得到你們追查到什麼程度都不能知道嘛!”
“不是秉承哥,你也做過警察,也知道我們的難處。失蹤的是梓茵,前幾次給你的線索已經是我能力範圍內的極限了,我會盡全力調查到梓茵的下落,但在那之前,還請你冷靜點!”
兩人對視,右邊的大塊玻璃映著屋外的雨景,李秉承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盯著許旭的眸子帶著些難以置信的神情,那目光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呼吸加重,看著臉龐一明一暗的許旭,他點著頭,僵住面,笑道:“好,我會冷靜的,我一定會冷靜的!”
腳尖轉移,朝著左邊電梯,他一刻都不停留的走了過去。
“前輩,他就是李秉承前輩?”
窗罅間的冷空氣溢了進來,看著他離開的雄壯背影,身後的青年警察問道。
他點了點頭,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在心中散開,那束背影向左轉去徹底消失,他佇立著,似乎一瞬間,又看到了十叄年前那個被從警察廳開除了的小隊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