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隨時都可能坍塌,自東面吹來的熱風捲起塵土,旅行賓館、青年公寓、單人宿舍,在各種各樣店鋪高度密集的數條街道奔跑,手中的地圖被畫了一圈又一圈。
低頭向出租汽車的司機詢問,搖晃的視線在來往、停駐的計程車間瘋狂尋找,提著沉重的腿來到一棟老舊居民樓前,看著停在樓下紛亂的汽車,李秉承皺著臉,疲憊地喘氣,汗透的衣服被無休止的熱風一吹,無法言喻的爽快。
“砰砰砰、砰砰砰。”
“誰呀?別敲了!來啦來啦。”房門被不停敲打,趕了一夜晚班的男人慌忙地套上衣服,匆匆地跑下床,猛地打開門,看到門外的人,瞬間,那點因被吵醒湧起的戾氣蕩然無存。
“你是……”瘦瘦高高地男人問道。
站在門前的是個四五十歲的大叔,頭髮凌亂,有些壯碩,穿著純色的西裝外套,裡面的背心被汗水浸透,風塵僕僕地掀開外套,露出一個陳舊的證件,道:“我是警察。”
男人還沒有看清證件上的文字,李秉承就立即放下了衣服,沒有過多懷疑,男人恍然地笑起,道:“是警察啊。”
可那沒笑沒堅持多久,隨之便露出疑惑的神情,“早上不是已經來過兩個警察了,是還有別的事情?”
這話一出,李秉承便明白自己找對地方,他暗罵了句,暴怒感頓生,一把拽住對方的圓領,用力向前推進。那男人驚恐地不知所措,被他推得步步後退,腿腳撞開客廳里的座椅,眼睛慌忙地向後看去,看著距離沙發越來越近,一下子,就摔倒在了沙發。
“前天晚上你帶荊門洞16號樓底下的女孩去了哪裡!快點說!”
“是是是,我說我說!”那男人睜開眼睛,看著這憤怒的大叔連忙點頭,“她要去碼頭,我就開車帶她去了,到碼頭附近她就下車了,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哎,也沒多收她一分錢,她是打表的!”
“她在碼頭的什麼地方下的車!說!”李秉承額頭青筋暴起,暴怒的模樣,像一頭年老發怒的獵豹。
“她、她在碼頭附近的公交車站下的車,我看到她下車就走了,其他的一概不知!不不,我想起來了,她還在車上打了一通電話,就是那通電話讓她在公交車站下車的,對方是個男的!”
“混蛋!”李秉承大罵一句,甩手站了起來。男人心有餘悸地坐起身,看著大叔叉著腰,在客廳里來回徘徊,他剛要說些什麼,見李秉承掏出手機,撥打電話,轉身出了房間。
“許旭,你們找到計程車司機去碼頭調查了?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那邊有什麼發現嗎?”
“秉承哥也去找了那個司機?哥昨天太衝動了,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我和同事已經去過碼頭了,我調了公交車站的監控,發現梓茵下了計程車就直奔碼頭大門。”
“這我知道,然後呢?”
“她到了碼頭,就上了一輛車,汽車像是故意躲著攝像,停在了監控拍不到的角落。去倒看了碼頭大門的監控,只拍到了幾輛車經過的畫面,至於是哪輛車,還要再深入調查……”
“還要調查?”
“對,碼頭大門只裝著兩個監控攝像,都是老古董。當時還有人在裡面工作,亂七八糟的停著好些車,但都沒有拍到梓茵上的那輛,而且那輛汽車開去了哪裡也不知道——真是,那丫頭,半夜叄更跑碼頭去做什麼?不知道很危險嘛——對了秉承哥,你那邊情況怎麼樣?家裡來電話沒有?”
這情況顯然不是普通的綁架,陰沉沉地天,李秉承撩開外套一角,對著時冷時熱的風,一隻手插著腰,看著陽台下人來人往的老街,道:“還沒有。你把你調來的監控視頻都發給我看看。”
“哥又要做什麼?”
“呀,我現在這樣子能做什麼?昨天叫你給那小子的錢給了沒有?等他也考上大學,你可要請我去喝升學酒的。”
“當然了哥。視頻我發到你手機里了,我這邊還有事,就先掛了。”
站在老房子四層的走道,距離四層不遠的槐樹被風吹得搖搖欲墜,上午十點,樓底一條長長的街道擁滿了人,紛亂的聲音的與手機那段許旭的聲音混在一起。
李秉承“嗯”了聲,手搭在圍欄上,看著拇指摁下掛斷的按鈕,將不大的方塊手機放進褲兜,手伸進外套從內兜里掏出了張證件,陽台的圍欄舊得生鏽,他兩個胳膊搭在圍欄,低頭看著那方才唬住司機的警察證件,微微皺眉。
十幾年前的證件早已泛黃,黑體列印出的文字還很清晰,盯著模糊照片上的年輕男人,李秉承雙手合攏,將那早已無用的警察證件攥在掌心,帶著一種歷史的沉重感,向遠處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