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生派坐落在扶生山上,山勢陡峭,高聳入雲,此處靈氣充沛,極適合修鍊,是以雖地勢險拔,仍有修習者願意前來求學。
扶生山一到夜裡,天上星空閃爍,光耀星河,雲低霧靄彷彿觸手可及。
在後山有處斷崖,被一高約百米的尖形山體呈半月牙似圍繞,呈保護狀隔絕另一方天地,斷崖崖體石塊堅硬,懸空延出數十米,往下望去是層層迭迭的雲,一眼望不到頭,令人生寒。
然而石塊上儘是生長著翠綠的草與不知名的小花,遍布斷崖上,極為生機,春意盎然;一棟兩層小竹樓立在山體下,施了結界,崖山上無風無雨,一派舒爽氣候,這正是扶泠的住處—斷情。
此時扶泠雙手壓在腦後,仰身躺在青翠的草地上,華服鋪散開來,層層迭迭的桃花銹跡被壓得變了模樣,她看著天上的星空,愜意得很,旁邊放著個棕色小托盤,裡頭放著已冷卻的一壺酒,小酒杯倒在一旁,已然飲盡。
思及白日里師傅的感嘆,心中又是一陣悵然。
前世她委實做得不好。
也不知什麼緣故,從思顧山閉關室里醒來,便回到了十五歲時,可她記憶里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在二十五歲那年死了,死在各大仙門圍剿孤夜山的那天。
腥風血雨的搏鬥尚在眼前,如何就回到了太平年歲?
怪哉怪哉
許是老天見她可憐,又給了她一次機會吧
這一次,應是要提前把那兩個罪魁禍首弄死才是。
這可得好好理一理,前世究竟發生了什麼,萬不可錯過一個可能危害扶生派的人。
扶泠起了勁,翻了個身,身子耷拉在地上,捏了個傳送決,手下便是紙和筆,她一手撐著腦袋,一手執筆邊回憶邊塗塗寫寫。
上一世吧,她收了個徒兒,哦不對,是收了個逆賊!
這逆賊徒兒她管的少,丟了書給他自行參悟,偶爾指點兩下,倒也爭氣,是個好苗子,頗有悟性,對術法參透極快,運用自如,加上生得一副好皮囊,小小年紀便在扶生派十分有名氣。
後來他救了個小妖女回山上,兩人生了情愫,也怪她疏於管教,竟叫這小妖女拐走了她的徒兒,入了孤夜山修了魔,那魔教儘是些小妖小怪,不想正經路子,整日騷擾百姓,吸食凡人精氣,但各地有修仙門派守護,倒也一直是相安無事。
毀也毀在她那逆賊徒兒,慣會掩藏,作為扶生派弟子參加了仙門大會,本是個切磋武藝的活動,卻在其中用著扶生弟子的身份,偷害了好幾個門派的繼承人,不但毀掉了各大門派的上佳仙資,還使扶生派成為矢之中的。
那時候那逆賊還有臉來見她,偏說自己的無辜的,她居然信了,為他力保,可後來呢?不過是騙子的伎倆罷了,他修魔的事情敗露,她被當做同夥,各門派要殺雞儆猴,是扶生眾人為她說情、師傅下跪,才留了她的命。
又有人獻計,說裡應外合,要她去孤夜山做卧底,那情況下,不管是什麼方法,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便可,洗脫了自己的嫌疑,便是洗脫了扶生派的嫌疑,哪怕明知是鴻門宴,她也不得不去。
還沒等她進入山門,便被孤夜山和那些門派潛伏的人一同殺了。
現在想想,那時候究竟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
她本就不是孤夜山的人,又如何能入得了孤夜山當卧底?
她那徒兒,真也是半分情面未給,一面都沒見著,她就被小妖女一擊致命。
她的軟肋,怕也是他告訴那妖女的吧?否則以她當年的修為,誰能輕易動得了她?
扶泠思緒卡在這裡,又是一頓。
她死前是見著她那徒兒了的,魂魄飄於天上時,遠遠地看著那少年抱著她,後來
後來?
那孽徒血洗了當日埋伏在外邊的所有仙門
唔挺厲害的。
得趁著他還沒成長起來,先弄死他!
不然日後,誰能是他的對手
扶生派為她受的委屈,也斷不可再重演了。
這回她出關比前世出得遲,新收的有慧根的弟子已然在編,偏偏沒見著她那逆賊徒兒,她記得,前世,就是這一批人選里定的呀?
難道今生出了什麼差錯不成?
罷了,沒見著人,想再多也什麼都做不了,且一日有酒一日醉吧,若是逆不了這命,還是得死的。
扶泠嘆了口氣,拿過旁邊的小酒壺,對著嘴便豪飲了一大口,一壺酒下肚,已然醉了八分,索性趴著閉目養神,不多時,便乘著夜蟲的鳴叫睡過去了。
有人在緩步踏近,一席青衫,長身玉立,隔在叄尺之外,默默地看了許久,后又靠近,看到她臉壓著的那紙張,好奇扯出來一看,不禁失笑。
一個小人,兩個小人,一堆小人扶泠這畫技,真可算是沒救了。
男子輕柔地扶起她,橫抱在懷中,轉身往小竹樓走去。
推了門,室內一陣清新的竹香,一放到塌上,少女乖巧蜷縮起來,大袖的尾袖沿著床沿垂落在地上,像是折翼的蝶翅。
“哭什麼?”
來人手伸到一半,似想去拭她的淚,又有所顧慮,收了回來。
嘆息一口氣,才輕聲離開。
床上的少女睜開眼,眉微垂,嘴邊一抹諷刺的笑意。
宋祁這廝膽敢碰她一下,定廢了他的手不可。
扶泠慵懶地翻了個身,又徐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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