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思意睜大眼睛,傻在當場,要說害怕倒也不至於,畢竟老闆雖然模樣變了些,但依舊是他很熟悉的老闆,比起恐懼,他更多的是錯愕。
這股錯愕在霍光拓破開那個缺口大踏步走進來時便開始孳生,在他發現霍光拓本應充滿熱度的肌膚始終一一片冰冷、靠著他胸口時更是感受不到一絲心搏的跳動時發芽,而到現在,終於順理成章地讓他一臉獃滯地看著霍光拓。
那個男人的肌肉堅硬如鐵,他的眼眸黑到極致毫無光澤,他眼旁的紅黑紋路在屋內微光的襯托下現出幾分詭譎。
不、不對阿,吳思意突然想到了什麼,那個叫做衛的活潑少年、叫做狄的溫和青年,還有行走在這個基地里所看到的人們,難道也都不是人嗎?
突然想起他們一致的幽深眼瞳,黑到了極致,一點光彩也沒有,吳思意一時間有些發寒,內心已經相信了七八分。
霍光拓將他拉到懷中,讓吳思意坐在他結實健美的大腿上,連同還溼答答的尾巴一併抱緊,肌膚相貼也傳達不了絲毫暖意,不過幸虧屋內有火源,唔,所以這火大概也是特別為了他生起的?吳思意想起那句「需要熱水」,反過來說,如果這裡沒有人類,自然沒有需要熱水的人了。
查覺到吳思意的發怔,霍光拓把頭湊得更近了,鼻頭幾乎碰觸到鼻頭,吳思意能清楚聽見自己的呼氣聲,也能清楚感知霍光拓的毫無氣息,沉甸甸的黑眸眨也不眨的凝視著他,彷彿眼裡只裝了他一人。
霍光拓幽幽問道:「你,怕了嗎?」略帶沙啞的嗓音劃過空氣落入耳里,聽起來三分試探三分威脅。
吳思意一個機靈,大魔王餘威猶存,下意識誠實回答:「說不怕是騙人的。」
「嗯?」
意識到自己竟然坦白從寬了,吳思意趕緊補救:「可是我更想明白,為什麼會變這樣?」一個活人都沒有的話,難道人類已經滅亡了?
霍光拓睨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誰知道呢。」也不正面作答,逕自說下去:「就算你怕也沒用,你已經是我的了。」
「呃……?」話題為什麼突然扯到這裡?吳思意不解地想著。
「老闆,你不是說你缺人嗎?要工作也得了解現狀阿,請告訴我吧。」吳思意試圖跟他老闆講道理。
「哼。」霍光拓盯著他,臉色喜怒不定,但還是將人摟緊:「你想知道的話,我就說給你聽,之後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是是,這當然沒有問題。」擺出客製化微笑,決定無視後半句話,吳思意繼續磨著霍光拓說故事。
…………
撇開動植物或多或少的異變不談,自那次的集體暈眩后,人類陣營徹底分成兩邊,一邊是活的死人,身體機能全數停擺,卻能遲緩動作、只剩下啃咬攻擊本能,且有傳染性,但只有活人被啃咬才會轉化,死人即使被咬也是徹底消亡,成為那些異化的動植物養分。
至於活人則產生諸多變化,身上出現動植物的特徵,也都擁有些有用或無用的異能,兩方的對抗一直不斷持續,活人身體脆弱但勝在有異能且普遍都具有思維能力,但只要被咬到就會變異,而短時間內無法補充人力。反過來說,活死人則是只有腦部的特定區塊是唯一弱點,他們身體素質強悍,而且雖然沒有異能,卻具有轉化敵方成為己方的優勢。在兩方各有優劣的情況下,一時分不出勝負。麻煩的是這場異變是一視同仁的,人類以外的生命體,包含動物與植物等等,也都各自異化了,隨時能夠影響戰局,總之就是各種混亂,人類科技也因此瞬間倒退,傷亡無數。
與此同時,異變也一直持續著,每個月所有沐浴過異變的生命,都有機會再進化,程度不一。活死人這邊在第四個月終於進化出高階的「王」,能夠掌控沒有神智的活死人群,行動速度也隨著進化越來越敏捷,人類則廣泛用「喪屍」、「喪屍王」稱呼他們,喪屍王越高階力量越驚人,也有清晰的意識思維甚至生前記憶,手下又有不知疼痛的兵團,加上介於王與無意識喪屍間,產生思維與記憶卻不足以成為「王」的喪屍也逐漸增加,極難對付。不過喪屍這邊卻不認為自己是喪屍,而都自稱為「進化者」。
有趣的是這也是一部分活人給予的稱呼,那一部分狂熱的活人自稱科學研究家,堅信喪屍那群體才是人類最完美的進化型態,也因此霍光拓在跟他說明時,一直是用「進化者」跟「異能者」在稱呼彼此,害他一開始還聽得雲里霧裡的,聽了好久才整理出所以然。而霍光拓卻只是冷淡地說:「異變是公平的,況且大家原本都是人,難道變化后就分出了正義與邪惡?最後也不過是想辦法共存罷了。」
這般不安定的情況與不確定的未來讓人類精神接近崩潰,於是第六個月末終於找出代表與喪屍王簽訂協議,劃地為界互不侵犯各自休養生息,自個兒應付自己領域內其他的異變威脅。
「所以說,你這山頭早就被划進我的地盤了!你屬於我!」霍光拓得意洋洋。
「……」所以他才一直強調自己是他的?吳思意滿頭黑線的想,就算霍光拓恢復了意識思維成為了王,也恢復了為人時的記憶,大概、一定、肯定還是沒恢復完全的,就光顧著保留幼稚的那一塊了:「老闆,那難道沒有其他,呃,異能者,也在這地盤來不及撤出嗎?」
「有的話,沒被咬就扔回去。」霍光拓理所當然地說。
那我呢?吳思意在心裡頭吶喊,不過到底沒敢問出來,只是打了個呵欠,今天一整天對他來說有些驚心動魄,他想睡了。
朦朧間感覺自己被一大塊棉被裹起來,渾身暖洋洋的,不自覺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