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日落月升。
時間到底過去多久了?吳思意有點苦惱,一個人生活的日子比想像中寂寞很多,雖然說他本來就是一個人住,但並不是如同現在這樣完全與人類隔離,如果不是因為幼年時期孤單慣了,現在根本不可能適應這種看不到一個人也沒人可以跟他說話的日子。
本來嘛,他想著這小山頭雖小,但也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在裡面,所以也試圖去探索看看,原本平坦的小徑現在覆滿綠意,他拖著尾巴走的小心翼翼,那尾巴真的很大,原本他就無法如一般人平穩走路,這下子更是容易走著走著就跌倒,索性將尾巴拉到胸口抱著走,雖然看著可笑,卻果然順暢多了。
這一找,果然還真的讓他看到人了,那是一個少年的背影,似乎身體不適,走得相當緩慢。他驚喜的走過去,正想要叫住那少年,那少年卻突然回頭,一雙大眼睛毫無光澤的看著他,嘴裡發出荷荷聲,一步步朝他走了過來。
不對勁!他想起手機沒電前看到的「怪物」留言,如果那不是造謠,那……他果斷地轉身便跑,然而地面實在不太好走,他跌了幾次,臉色也漸漸蒼白,雖然那少年走的並不快,但他也無法拉開距離,隨身的背包重量加上體力的流失,讓他更是越走越慢,那少年卻似乎不會疲憊,執著地朝他追來。
正當他滿心絕望,快要被追到時,幾條繩子突然掠過了他,往那少年的方向疾衝而去,那繩子極具韌性,轉瞬間便牢牢纏住那少年,那少年口裡發出不似人類能發出的嚎叫聲,竟是硬生生扯斷了幾條,卻又被更多新的繩子繞住,繩子刺入他的肉里,發出詭異的啜飲聲,好像在吸食他的血液。
……不是好像,他獃滯地看著慢慢泛起一層艷紅的繩子,是真的在吸血!很快地那少年的力道被削弱,他的皮肉塌陷下去,肢體逐漸枯乾,最後變成一具覆著人皮的骨架,而那人皮骨架竟然還在動!那繩子再度發力,生生的將那具軀體繳成碎片,落在地上,很快地又被地面吸收,就這樣徹底消散。
噁!他忍不住摀住口鼻,從沒見過這樣恐怖的真實場景,他差點沒吐出來,但胃裡也並沒有什麼食物,他乾嘔幾聲,虛脫的坐倒在地。這才看清楚,那不是什麼繩子,他身後是一棵無比巨大的老樹,而他所以為的繩子,正是那老樹上密密麻麻的樹鬚。
那老樹卻沒有要攻擊他的意思,乖巧安靜地立在那兒,除了那幾條泛出詭異鮮紅的樹鬚以外,看不出任何異狀……
後來再回頭去看,當時發現那少年的所在處的附近,正倒了一具老人屍體,想來當時正值白天,本來人就不多,或許這是一個陪老人家上來踏青散步的爺孫倆也不一定,只是那老人沒能挺過異變,當場死亡,而那少年卻變成了怪物。
經歷這一齣后,他也沒打算再找尋有沒有其他活人了,倒是那個救了他的大樹,讓他相當感激,便決定以那棵大樹為中心,在那裡暫時住了下來。
「咻!」身旁一根樹枝遞了過來,準確的點在他的臀間。
吳思意一個沒留心,直接往前撲倒,尾巴自主的團在肚腹上,讓他不至於摔得太重。
吳思意揉揉鼻子,撐掌坐了起來,又來了,吳思意無奈的望著那棵看上去溫馴無害的大樹,說了聲:「別鬧。」
事實上在碰到那個怪物少年之前,他就發現了這件古怪的事情。當時他思緒混亂,卻不知怎地睡著了,醒來后腹中空虛,就著背包里的乾糧胡亂吃一些后,正開始想著今後該怎麼生活,就發現身後那棵本來劇烈生長而現在告一段落的大樹,正把樹枝探了過來。
他嚇了一跳,以為要被攻擊,驚惶之下身後的尾巴也跟著左右搖擺,卻硬是想不到對策,他爬山只有簡單帶了水跟食物,並沒有帶武器阿。
沒想到那些樹枝卻硬生生繞了個彎,跑去跟他的尾巴搓來搓去,磨蹭的不亦樂乎,明明沒有五官,吳思意卻硬生生地看出了幾分享受。
「……」為什麼樹木會喜歡尾巴?
好一會兒他才慢慢發現,自己尾巴在甩動時會散發一股異香,那股香氣對他來說不算好聞,但對於植物卻似乎相當有誘惑性,所以說……這就是他的異能嗎?
能夠得到植物類的青睞的確不錯,但感覺還是沒什麼用,不能攻擊就算了,尾巴太大了還讓本就走路不太平穩的他總是走著走著,一個重心不穩就往前撲倒。
如果這蠢樣被他那狠心毒舌的老闆看到了,一定會被狠狠恥笑的,吳思意抬頭45度角望向天空,感到憂傷。
好一會兒后,他收拾一下,便踏上了尋找其他人的道路,卻沒料到碰到個非人類,又被另一棵更大更古老的老樹救了。
欸?看來這裡的綠色植物似乎都挺喜歡他的尾巴?
雖然無法理解,但有了它們的庇護,生存就不是問題。食物方面不難解決,拜植物瘋狂生長巨大化所賜,靠著採集都能填飽肚子,甚至動植物間搶奪地盤時偶爾也能讓他撿個漏,吃吃肉味。
……幸好他背包里塞了些亂七八糟的雜物,其中就有打火機,讓他能吃到煮熟的肉。還有把不知道什麼時候扔在裡面的指甲剪,拿來剪頭髮難度太高,不過修修臉面倒還是可以的。
只是,外面究竟如何了呢?隨著時間流逝,完全與外界封閉的環境讓吳思意漸漸陷入天人交戰,這般沒有其他目的,純粹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也無法與任何人溝通的日子,並沒有想像中好受。他開始想念認識的人,他們如今安好嗎?
「大個兒,你說你們再這樣長下去,以後能不能學會說話阿?」
吳思意將毛茸茸的大尾巴拉到身前,抱在肚皮上,尾巴尖一掃一掃的,百無聊賴的戳著身後的樹榦,這棵老樹原先不知道是怎麼模樣,但如今樹冠濃密驚人,高可參天,與其他樹種幾乎連成一片,一眼望去便是綠意的汪洋。
它們現在已經能利用枝葉敏捷的行動,也有了主動攻擊性,甚至還有了情緒,比如說對他的尾巴表達無盡的喜愛之情……如果這場異變是一種進行式,那或許不久的將來沒準還能再進化呢。
那大樹沒理他,只是探出了幾條樹鬚,又去戳戳他懷中的尾巴了。
清脆的鳥鳴在不知名的地方婉轉響起,吳思意發現自己的感官似乎越來越敏銳,窸窸窣窣的昆蟲爬動聲、蝴蝶翅膀的揮動聲、甚至方才一隻小鼠在眼前迅疾的跑了過去,他都能看清那變異后異常鋒利的爪子。
這座小山並沒有什麼高位階的掠食性動物,大多一些蛇鳥昆蟲老鼠之類的,因為大樹對他明確表達過維護之意──他親眼見到大樹拿樹枝兇狠地拍飛一隻嘎嘎亂叫的變異鳥──所以他在這裡大致上相當安全。
他覺得自己還是挺幸運的,碰巧請了假到了這裡,碰巧長了個有點困擾卻又幫得上忙的尾巴,碰巧這裡並沒有攻擊性太高的變異生物。但人總是比較貪心,確保了生命安全,又開始渴望其他。
如果,能再有個人陪陪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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