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樹並不是被人稱為雙生樹的, 而是相思樹。它們生來兩棵樹相依相伴, 因此被文人墨客稱為相思樹。人類似乎生來就對成雙成對或美麗的植物動物格外喜愛, 總是十分大方的用各種美好的辭彙冠在它們身上。
在人類還沒出現前, 神獸漫山爬,仙靈到處跑。各種妖魔鬼怪肆意作亂, 直到人類悄無聲息的出現,自詡強大的種族對螻蟻般的人類毫不在意。創造人類的女媧一朝封聖, 卻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直到人類慢慢發展, 強大的適應力讓他們開始走出方寸之地。而神獸, 卻漸漸的消失,或離開, 或沉睡, 或進入輪迴,或消散。上古那般盛況卻再也看不到了,這時候, 他們才注意到,螻蟻般的人族, 開始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修者, 他們不算強大卻十分團結, 適應力強大,繁殖快,十月懷胎就能擁有下一代,不用二十年就可以擁有成年有靈智的成人。
而與此同時,所謂相思樹中的其中之一生了微弱的靈智, 它小心翼翼的用藤蔓護住身邊的樹。那天,穿著素服的女道士路過,驚訝的道,“相思樹有靈?不對,是雙生樹啊?”
生了靈智的樹搖曳著藤蔓,現在的它,其實連普通的人都比不過。女道士心生憐憫,“生不逢時,若是上古時期,何愁不能化人呢?”
自此女道士停留在此地,每日清晨醒來,就念四書五經,給它們澆灌著看不出什麼東西的靈液,雙生樹格外喜愛,每日聽得如痴如醉。有靈液的滋養,很快就能用藤蔓慢慢的觸碰女道士,以示親昵。
在雙生樹緩慢的成長中,她發現女道士總是在發獃,看著遙遠的地方,眼神深切而悠遠。每當這時候,它總是不敢靠近她,雖然她不會生氣,脾氣好的很,可它怕及了女道士淡漠無表情的神色,這會讓它感受到恐懼。
每當這時候,女道士回過神,就喜歡摸著它的枝幹,笑著稱讚道,“你真乖!以後肯定很聰明。”
聰不聰明它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乖這個詞並不是很好的寓意,雖然他是用稱讚的語氣說的。
與此同時,另一棵雙生樹也開始逐漸有了靈智,它懵懵懂懂的依賴著姐姐。
這天天清氣爽,女道士摸著樹榦道,“我要走了。”
雙生樹用藤蔓纏上她的手腕,女道士拍拍它的藤蔓,“我在這裡已經呆了夠久了,你們已經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了。可惜生不逢時,怕是沒機會化形了。”
雙生樹搖曳著枝葉,女道士猶豫了一下,道:“也不是沒辦法讓你們化形,只是,你們兩個總要有犧牲。”
雙生樹搖曳的更響了,枝葉更是齊齊點頭。
女道士無奈道:“我本是九尾天狐,遊歷至此,見雙生樹而停留。我手上有一顆仙靈石,能讓你們化形成人躲避天罰。但只有一顆,只能讓其中一棵樹攔下所有的天罰,但同時也能讓你成為兩棵樹中強大的一個,只是……”
只能有一棵樹成功化形並且攔截所有天罰,而雙生樹中,只有為長的那個有足夠的靈智,只有它才能化形,也只有它,可以勉強攔截全部的天罰。只是日後若它落了單,則必死無疑。
它沒有多考慮就答應了,在它的靈脈中間,被塞入了仙靈石。強勢霸道的靈氣衝撞著它的靈脈,被強勢的揉捏成型,但她也終於明白了,九尾狐的只是後面,是什麼意思。可惜這時候的九尾狐,留下了一個盒子,吩咐她將來在合適的時機,送給一名名叫採薇的女人,她是她的愛人。後來,她再也不曾出現過。
它沒有與仙靈石漫長的相處,被直接衝撞的她,被毀了靈脈,至此在無法寸進。
“姐姐,姐姐,姐姐。”還未化形的樹感受到姐姐的消失,藤蔓四處舞動尋找。被姐姐化形的靈氣帶動的它渾身都痛,它一邊尋找一邊哭泣,“姐姐,姐姐,我好疼!好疼啊!你在哪裡?”
“我在這裡,你別哭,你要化形了,你想想,你想要變成什麼樣的?”她控制著不太熟練的人形,伸出藤蔓撫摸觸碰著另一棵雙生樹,“不怕,我在的,你靜下心,感受靈脈,對,你想要變成什麼樣的呢?”
雙生樹停住了哭聲,抽噎道:“姐姐喜歡什麼樣的?”那它就變成什麼樣好了,姐姐喜歡最重要。
她突然想起了離開的九尾天狐,忍不住笑著搖頭,“你覺得什麼樣的好看呢?”雙生樹分雌雄,她既然是雌,那麼它必然是雄。
雙生樹探到她內心的想法,遲疑了一下,道:“我喜歡姐姐的樣子,可以嗎?”它不想變成那個女道士的樣子,那就退而求其次,姐姐肯定喜歡自己的樣子。
“可以。”她沒有多想,直接點頭道。
沒想到的是,它真的化形成了雌,作為姐姐在傳承里翻了半天,雖然雙生樹化形分雌雄,然而也沒規定不能都變成雌啊?於是她心大的把這件事放下了。
左心從漫長回憶中掙脫出來,大概快死了,她總是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失了仙靈石,後來又因在越清的天罰旁邊被涉及,導致她連最後的躲避恢復時間都沒有了。
可若是問她后不後悔,她不後悔,無論九尾狐當初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慢慢的澆灌培養她們,可不得不承認,若不是她,她們連化形都做不到。
她慢慢切斷了跟右心的最後一絲聯繫,以前都是右心鬧脾氣,她這還是第一次,單方面拒絕了右心。
遠遠的沉聲壓抑緩慢而來,她彷彿聽到採薇嘶啞的哭聲,清脆的樹木斷裂聲,她疑心這裡那裡有樹,感受到自己動不了了,才發現原來原來是她自己。她最堅硬的樹榦,緩慢的裂開縫隙,久等的天罰終於來了,啪的一聲擊入了她的根木,感覺不到疼痛,只有被麻痹的斷裂感。
死亡的感覺來的那般真切而又讓人感到恐懼,偏偏這時候的她,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情緒了,她知道,她將徹底被麻痹,被天罰劈死,枝葉會慢慢枯萎,枝幹會倒下,從此,雙生樹再也不是雙生樹了。
“右心,你還不回去啊?”酒吧里,一一拿著酒杯,湊到右心面前。
“不回去。”右心抓著酒杯把玩,一口也沒喝。反而點了一堆的水果沙拉,各種糕點。她吃的多,好好的酒吧硬是被她當成了飯店。若不是一桌子的糕點帶來了不少收益,被殺了大頭也無所謂的右心,儘管很糟心,畫風不符,酒吧到底還是沒有把她趕出去。
“你不喝酒,為什麼要來酒吧?”一一好奇,她總覺得眼前的女人,眼中有些無數說不出的故事。漂亮而清淡的打扮,卻讓人生出幾分壓抑不住的慾望,可這時候的她,已經知道了面前的女人,猶如毒,品,碰不得沾不得。不如趁還未入心,便趁早離開吧。然話雖如此,她腳步依舊停留在那裡,不肯離開。
“想來就來。”右心眨著迷濛的大眼睛道。
“你在等她來找你嗎?”一一突然道。
“你不知道,我從來不等人。”右心斬釘截鐵道,只是其中意味,又有誰知道呢?
“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個生氣就逃跑不肯面對的人,永遠面對不了現實。你怎麼就不肯面對,她其實根本不在乎你?你在這裡呆了這麼多天,不肯睡覺不肯休息,有誰來找你過?”一一勾笑,說到最後,不自覺了帶上了嘶啞。
右心抬頭冷冷看了她一眼,一一身體一僵,瞬間有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只聽到右心輕慢道:“你這種人,懂什麼?雙生雙死,永比你們人類的自以為是好多了。買單!”
“你不也自以為是嗎?別以為你不是人類。”
你才自以為是么!討厭的人類。
她就是討厭人類,為什麼要有人類的存在呢?女媧吃飽了沒事幹,創造人類幹嘛?
右心打開了她們的感應,卻感覺不到左心在那裡,非比尋常的感覺她忍不住咯噔一聲,左心從來,不會瞞著她去哪裡的。
想到這兒,右心一下就消失在原處,回到了家裡,卻找不到左心,她陸續找了左心常到的地方,卻沒有她的身影。直到這時候,她才發現,其實她對左心,了解的太少了。
胸口心跳的不停,那種不安到處竄動,她壓下心跳,想起了一個地方還沒去。
什麼時候了?左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有靈智在,她關閉了跟右心的聯繫,卻莫名在期待有人到來,一次又一次的天罰,永無止境的雷電,卻還讓她留有那一點靈智。
天罰不知何時停下了,可左心沒有任何期待,她知道,不是天道放過了她,而是它在醞釀,最後一次的,也就是真正的九天玄雷。躲不過去了,她想。
“姐姐!”左心想像人類一樣睜開眼,可是不行,她的軀殼已經成了真正的樹木,沒有眼睛耳朵鼻子了,她的靈智被囚禁方寸之地,也找不到可看之處。
熟悉的藤蔓挽上她僵硬的樹榦,只聽到九天玄雷劈下,熟悉的天罰並沒有讓她魂飛魄散,反而讓她感受到了,與她同根同源的靈氣。
“右心。”殘餘的神魂已經撐不住開始潰散,被溫柔的靈氣包裹住。她不知道,這是幻覺還是最後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