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穆洋回來時躡手躡腳的。他約莫奚落已經睡下了,也生怕自己吵醒她。他一進卧室,就發現了奚落撇在被子外面的兩隻腳。穆洋無奈笑笑,輕聲走過來想替奚落蓋好被子,他早習慣了。以往夜半夢醒,總能撞上奚落一點也不乖的睡相,亂踢的被子也總是他幫忙輕輕蓋好。
穆洋今天也是重複著這個動作,輕柔的拉扯過被子,即將覆蓋時才注意到奚落腳上的傷口。眉宇間零零散散疲倦之色,轉化成了憂慮。他推了推奚落,叫著她。“落落,落落,醒醒落落…”
奚落睡得天昏地暗,吃過葯睡眠格外的好,連亂七八糟的夢也不做了。被穆洋搖醒,她整個人都懵懵的,好一會兒才反應回來。
“落落,你醒了?你腳上的傷怎麼回事,怎麼弄的?”穆洋的聲音從身下傳來。奚落揉了揉眼睛,睏倦嗯了聲。“杯子碎了,又不小心踩到。”她發覺腳很涼,剛下意識要將腳縮回被子,才發覺動不了。那隻划傷的腳,正被穆洋按著。
“傷口處理過嗎?”穆洋順著光線,仔細檢查了一下那個傷口,確認划的不深后才安了心。
“用水沖了沖,不流血了我就沒有管它了。”奚落輕描淡寫的解釋了。
“你呀…真是個小懶豬。流血了就要消毒,不然感染了怎麼辦?好啦聽話…乖乖放著,我去拿藥箱。”穆洋轉身就去拿藥箱,奚落讓他不要這麼麻煩。
“哎呀…這麼小的傷口…不會感染的,明天就好了,別管了。”
穆洋提著藥箱回來,棉簽沾好消毒水,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的替奚落處理著傷口。他手法盡量輕柔,怕弄疼了她,耐心的安撫道。“不行,都已經流血了,再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可不會拿我的寶貝落落去賭。”他比頂頭淋淋洒洒的燈光還要柔和,摻雜著不切實際的朦朧。奚落一時入了迷,笑著附語。“寶貝?那有多寶貝呢。”
穆洋也不分神,只認認真真處理那個小口子。“嗯…最寶貝,寶貝到寧願是我替落落划傷,或者…大不了再多劃我,換我的落落以後別這麼迷糊,換我的落落以後可以小心一些,可以別再弄傷自己了。”他將東西利落的放回藥箱規整好,撕下一個小創可貼貼在了傷口上。大功告成后,穆洋才拉扯過被子替奚落蓋好。他將藥箱放置到了一旁,抬頭看她時一如既往的憐愛。
奚落愣了楞,問他真的?穆洋笑意更深,他不說真的假的,只回答她真心話。其實她的傷口一點兒都不疼,穆洋那麼溫柔的動作,又那樣的小心翼翼。剛剛也只是有點冷,現在也不冷了。穆洋追問她杯子怎麼就碎了,奚落說是自己手滑。她盡量把一切營造成偶發事件,頗有演戲的天分。繞開這個話題后,奚落問穆洋現在幾點鐘。
“兩點多了,我回來時剛過兩點。”話音剛落,他的神情便又疲倦了不少。
奚落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麼久,好像有些感冒的事也沒告訴穆洋。“對了…洋洋,你們找到柳芊芊了嗎?”
穆洋點點頭,柔聲說。“找到了,在港口找到的。”他話中有停頓,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奚落心底晃過詫異,愈加好奇。
“港口?怎麼會在那裡找到她呢?發生什麼事了嗎…”
穆洋想了想,娓娓道來。“具體發生什麼大家都不清楚,找到柳芊芊時她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問什麼都不說,後來幾個同學把她送到醫院了。”奚落稍加思索了一下,眉頭蹙了蹙。穆洋敘事向來保守,他說的不是很好,那實際上大概是差的透頂。但柳芊芊她下午才見過,她那會兒精神可好得很。
眼見她胡思亂想,穆洋也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旁,他輕輕地點了點奚落的額頭。“小腦袋瓜,又在胡思亂想了。”奚落才發覺穆洋已經走了過來,她調皮勁兒的推開他的手,笑盈盈反問。“怎麼,不可以呀?我的腦袋,當然我說了算。”
“好好好…當然可以。當然是落落說了算,我的腦袋也是你說了算。”他笑著颳了刮奚落的鼻尖,又替她掖了掖被子。“只是今天太晚了,剛剛還吵到你休息,怕你待會兒睡不好。”
奚落啞然,突然拉住了穆洋的手。
“怎麼了?”穆洋柔聲問。奚落依舊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靜靜的拉著他。穆洋垂下頭,很耐心的反握住她的手,將她泛著些許涼意的手握出暖暖的溫度。就這樣過了一會兒,穆洋斟酌開口。“落落,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奚落看了穆洋一眼,那眼神里沒什麼複雜的,乾淨清澈。“怎麼這樣問。”
“因為你不開心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表情。”
奚落嗤笑一聲。“洋洋這是還背著我偷偷學過表情管理?”她笑了,他也笑,還一本正經。“學過,當時還上過幾周的課。”
奚落只當玩笑沒當真,逗趣的問他學這個做什麼,穆洋不緊不慢說道。“看不出你的情緒好壞,又弄不懂女孩子的心理,怕你離開我。”
指尖微微顫動,奚落有些愕然,她原本只當這是一句玩笑話。“看不出洋洋還有這種心思呢,為了讓我掉到彀中,費盡心血。”奚落調著笑,靈動的眨了眨眼。眼尾落下的霾,也掃了大半。那會兒她確實看不出,穆洋有閑心去做這種事。就算現在說來,還是有點滑稽。
“彀中…?”穆洋重複碾磨,咯咯笑了幾聲。“落落嘴巴最不饒人。”他略微用力捏了捏奚落的手,對奚落這份可愛又有些調皮的古靈精怪喜歡的不得了。奚落得意哼哼聲,不知不覺也忘了那些煩躁的思緒。
穆洋見奚落面色清朗不少,才緩緩鬆開了手,將她的手塞進了被子裡面。“好啦…這麼晚了,落落快睡吧。”
他偶爾就像哄小孩子那樣哄她,現在就是了。奚落悶了個呵欠,還是有些困。穆洋說他要先去洗個澡,回來就抱著她睡。
奚落在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間,被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吵醒,剛剛差點就要睡著。時間的概念變得很混沌,她只知道浴室嘩啦啦的水聲停止了。穆洋約莫是從浴室出來了,但人並不在床上。奚落本想出去看看,剛要掀開被子動動腳,又覺得自己還是不亂動的好。傷口再小,也需要癒合。她扯著嗓子喊穆洋,一邊喊他一邊問他在幹嘛。
穆洋把地面上的水杯碎片收拾乾淨,裝進垃圾袋。仔細確認好沒有殘留後,才回到卧室。“落落,怎麼還沒睡。”
奚落故作不滿。“還不是又被你吵,你咣咣鐺鐺的做什麼呢。”
穆洋沒有立刻回答,才上了床,將奚落按在懷裡。他淺淺闔目,繚繞在鼻息間的是獨屬於奚落的香味。“不吵了,睡覺好不好,有些累了。”
奚落淡淡嗯了聲,說好。穆洋倦的厲害,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聽他沉穩又規律的呼吸,有些困頓的奚落反而精神了。她的思維開始活躍,輪播回憶著今天所發生的事。而眼前不免又蹦出那個人的臉,江恪。奚落無聲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