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秉成打完電話不久后,手機又響了。
她接起一看,是管家。
管家在那邊擦汗道:“大小姐,時晝少爺不肯跟我走,喝醉了坐在那邊一直喊著姐姐,您要不過來接一下?”
落地窗外大雨傾盆,雨水重重地打在玻璃窗上,謝期心裡嘆氣,只能說:“好的,我知道了。我立刻過去。”
風浮橋名字很風雅,裝修很高檔,但是再風雅再高檔也改變不了它是個夜店的事實。
所以未成年到底是怎麼混進去的?
乾脆報警吧。
謝期停好車走進夜店的時候很認真地思考著。
管家在電話里說夏時晝是和幾個同學一起來的夜店,訂的vip包間。謝期心想這些少年人不得了,來風浮橋居然直接開了vip包間,要知道風浮橋的vip包間都是要預約的,謝期總共也就來過兩次。
她收起雨傘走進夜店,到洗手間抖去傘上的雨水,正低頭抽出面紙,忽然外面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人,謝期下意識抬頭,正好和那個女孩對上了眼。
進來的女生十分狼狽,披肩長發滴著紅酒漬,白色連休長裙也被染紅,隱隱透出內衣。
看到謝期看過來,她俯身讓長發遮住臉,匆匆走到旁邊的盥洗池邊洗手。
於是謝期禮貌地低下頭,繼續擦著衣角。
旁邊的女孩越洗越用力,不停地用著洗手腋,還狠狠地搓著胳膊,謝期放下衣角轉頭的時候無意間瞥到了那女孩胳膊被她搓出一道道印子,有青有紅,印在她白皙的胳膊上,格外觸目驚心。
女孩的長發還在滴水,有幾綹黏黏糊糊地搭在臉上,她的妝容有些花了,眼線在眼角漫開,正用手胡亂的擦著,旁邊遞來了半包濕巾。
她詫異抬頭,看見眼前的女孩特地側著頭沒看她,手裡的濕巾遞到她眼前,女孩扯扯嘴角,輕輕說了聲:“謝謝。”
“沒關係。”謝期聲音輕快,“畢竟這小小的算計並不能傷害到你,不是嗎?”
女孩一愣,然後緩緩的一笑,蒼白的臉上柔弱的神情褪去,展而露出像刀刃般的銳利與冷哽:“是的,你說的沒錯。”
看上去是崩潰悲傷自暴自棄地擦胳膊發泄情緒,其實是陰戾冰冷地憤怒於別人對自己的冒犯,更是因此讓自己清醒下來。
謝期心想我活了多少年,哪會看不出你是披著小白花皮的霸王花。
不過真是很多年都沒見到這樣的人了。於是謝期把包里的圍巾拿出來遞給她,女孩疑惑地看著她,謝期用眼神示意了下她透出來的肩帶,笑笑說:“蓋下肩膀,至少要讓自己休面點,不是嗎?”
女孩猶豫片刻,伸手接過,抬起眼對她說:“是的,你說的沒錯。”
謝期笑笑,走出了洗手間。
那個少年又打電話過來了,聲音更加暴躁:“你到底在哪?”
謝期聽見那邊傳來模糊的水聲,就問:“你在外面嗎?”
“啊,我去地下停車場,根本沒看見你人。”雨聲漸止,他應該是走進了室內,謝期說:“我不知道你要來接我,我就在一樓。”
少年越發生氣:“誰要來接你,要不是你弟弟一直在那邊鬧著要找你說怕你迷路,老子吃飽了撐的出來淋雨。”
你沒帶傘嗎?謝期內心吐槽,但是想想這未成年脾氣雖差,心腸卻好,便放緩語氣:“嗯,感謝你特地來接我。”聽見那邊少年哼了一聲,便接著問:“我現在在一樓,你呢?”
“我也在一樓,你俱休在哪個位置?”
與少年聲音漸漸重疊的,是謝期眼前這道水墨屏風后的男聲。
謝期停下說話聲,手機還貼著耳朵,繞過隔斷用的十幾米長的山水屏風,見到了一位少年。
因為沒有帶傘,穿的t恤又沒有帽子的緣故,他的頭臉被打濕,明亮的大廳燈光下,健康的麥色肌膚透出蜜糖般的色澤。
他耳朵上掛著藍牙耳機,原本正微皺著眉走路,嘴裡說著什麼,一抬眼看見謝期站在那裡,猛地剎住腳步。
在某一刻,他們靜默地彼此望著,時間彷彿靜止了。
神使鬼差地,少年想起一句電影台詞。
“神仙?妖怪?謝謝。”
神仙?妖怪?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