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白行之的話,屬於至高神的等級壓制鋪天蓋地向謝期襲來。
重壓令謝期全身顫抖,她哆哆嗦嗦地鬆開了攥住白行之衣領的手,臉色慘白。
白行之的話直接踩中了謝期的死穴。
“很好,不愧是至高神。”她嘴唇抖著,斷斷續續道。
謝期心想自己以前對白行之的猜測果然沒錯,精神系至高神再怎麼看上去溫文爾雅,骨子裡其實和荀深是一類人。
[轉世以後面對至高神們,只要他們不刻意針對你,理論上你是能完全扛住等級壓制的。]
司命星君的話言猶在耳,謝期卻只想苦笑。
既然白行之這一世都能控制別人的精神了,那麼刻意針對她的話,等級壓制顯然能壓過地府的後台設置啊。
白行之不緊不慢地理了理髮皺的衣領,他手指白皙而骨節分明,力道也很平穩,這雙手擁抱過謝期,也愛撫過她,可是謝期看著看著,卻抱住雙臂,後退了一步。
這種顫抖和面對夏時晝時的脊背發涼不一樣,這種後退和面對夏時晝時的後退也不一樣。謝期從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眼前這個青年不僅僅是和她有過糾葛的曾經的青梅竹馬,更是數萬年來凌駕於整座天庭十方世界,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至高神。
這一世曾被消除的等級壓制讓她差點忘記了面對至高神時該有的敬畏,此時此刻它們全部翻湧上來衝擊內心,激烈到謝期全身忽冷忽熱,眼前陣陣發黑。
她的脊背不堪重負地微微彎起:“您何必呢,我們相處的時間在您的生命中根本不值一提,您為什麼非要一個結果,這樣毫無意義。”
“你說得對,愛情一點用都沒有,也許我的確是執念太深,也許我早就不再愛你,只是過去的遺憾錯過讓我不甘心。對這種圓滿的追求早就讓我忽略你變成了什麼樣的人了,但是你不能把我的心意和尊嚴踩在腳底后一走了之。”白行之的聲音很溫柔,但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彷彿在他和謝期之間拉開一段長長的距離,他心裏面不好受,卻又升騰起一種隱秘的,撕裂般的快意,“所幸,相比較無能為力的人類,我擁有控制他人的能力也擁有這種權力。阿期,別反抗我,你知道這樣沒用。”
他要把自己的感情全部推翻,全部撕碎,不斷地傷害那個傷害過他的人,以此讓攪成一團的心臟舒暢些,即使只是短暫的,虛假的暢快。
而他之所以可以肆無忌憚隨心所欲,是因為他是至高神。天道親生,至高無上。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身居高位,不怒自威。
至高神們的寬和是因為不和小人物計較,潔身自好是因為目無下塵,他們在雲巔凜冽孤高了數萬年,然後被謝期拽進了滾滾紅塵。
從此神不是神,人不是人,出世又入世,靈台清明復蒙昧,肝腸寸斷。
白行之輕輕笑了笑,抬手想觸摸謝期低下的眉眼,卻說道:“阿期,你總得付出點什麼,才能讓你的所得名正言順。我們都可憐,但是身上都有不被同情的理由。你就不該遇見我的,但是遇見我以後,你也只能和我在一起。”
謝期卻條件反射想後退一步。
第五警局的掃地阿姨很勤勞,每天把地磚擦得鋥光瓦亮光可鑒人,此刻這處拐角地上散落著紙張,謝期腳跟一動,腳下的紙張和地磚間的摩擦力被降到最低,於是她腳一歪,后心一沉,差點仰面摔倒。
短促的驚叫發出來之前,謝期還沒來得及伸手攀住牆角,白行之就猛地伸手攬住了謝期的后肩,力道兩廂抵消,謝期就這麼被白行之按在了牆上。
後背貼著涼涼的牆壁,謝期瑟縮了一下,下意識抬眼,卻對上了白行之的眼睛。
那一瞬間他的眼睛微微睜大,眉尖皺起,無法掩飾的關心沖淡了他原本的冰冷譏誚。
因而也沖淡了那份刻意的等級壓制。
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花時間去想,想的越多越會讓對方回過神反擊,謝期在身上等級壓制淡去的那一刻主動環上了白行之的腰,臉埋進他的懷裡,放軟語氣:“對不起,行之。我錯了。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害怕。”
白行之一動不動。
謝期收緊力道,臉蹭著他胸前的扣子:“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們在一起吧,我不和你吵架了。行之,對不起,對不起。”
她只在第一道情劫時用這樣的語氣和白行之說話,白行之恍惚想起,那是他們第一次做,少男少女對此一竅不通,摸索試探時兩個人都很痛,做完以後謝期忽然就哭了,就這樣哭著不斷和白行之道歉,白行之問她在道歉什麼,謝期紅著眼眶說:“讓你碰我,真的對不起啊。我沒資格的。”
可是到底誰沒資格?他們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白行之垂眼看著謝期的頭頂,即使在道歉,她也沒有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那個滿心滿眼愛著白行之的謝期已經被拋棄在了時光里,就像被打碎的鏡子再也無法復原。
“謝期,你告訴我,你現在說的話里哪些是真的?”白行之開口了,聲音啞的厲害。
謝期一愣,抬頭看他。
果然是清醒又冷靜的眼神,一點情緒的搖晃都找不見。白行之自嘲地笑笑。
他說:“求你了,別跟我道歉。我沒資格的。”
他抬手回抱住謝期,低下頭,那些鋒利細碎的疼痛幾乎扎穿了他,白行之低聲喃喃:“我沒那個資格。不僅僅是以前,包括現在和以後,我都沒資格接受你的道歉。”
“讓你愛我時等不到,讓你離開后被繼續糾纏,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可是還是請你原諒我,因為我不會退讓了。”
白行之側過頭親了親謝期的臉頰,聲音溫柔,卻帶著絲絲的冷意:“阿期你乖一點,和我好,我什麼都答應你。你不希望歲然早點歸位嗎?”
謝期很低,很低地“嗯”了一聲。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是白行之並不高興,他掰過謝期的臉親了上去,卻在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時被謝期匆匆推開。
等級壓制減弱後有膽子推開白行之的謝期捂住嘴唇:“有人。”
白行之不滿皺眉,與此同時,紛雜卻各自利落的腳步走了過來,走在最前面的年輕人警服筆挺,目光明亮清正,眉眼堂皇,卻因過於年輕而使周身帶著點青澀味道,但這無疑讓他更吸引人。
年輕人看見白行之和謝期時一頓。
謝期看看無動於衷的白行之,然後咬咬牙,走到了年輕警察面前,低聲喊他:“嘉嘉。”
p○—①⑻.cΘ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