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暗忖,楊若冰和白衍可能真的不是故意設計將她送上“黑鱗公主號”的,而且她的血型確實是AB型,那天路過K大門前的獻血車,看到獻血車上的“鮮血拯救生命,愛人之心永恆”標語,頭腦一熱,跑上去獻血也完全是自己的一時起意。
誰能料到自己會鬼使神差地恰巧路過那裡,又恰巧跑上去獻血呢。
又想起錄音筆里,父母唉聲嘆氣,對自己百般不舍的語氣,希望用很多人去換自己的談話內容,更加確定,她的父母沒有預謀將她騙上開往魚腹的“黑鱗公主號”。
他們雖然做了很多壞事,卻還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子為父隱雖然她覺得不對,也做不到,卻想要盡自己的一點兒力量,保護他們一段時間,也是父母親情,血濃於水。
自從白落羽多日失聯歸來,她時刻小心翼翼地防範著鱗族人的入侵,可是暗中觀察了幾日,也沒有發現鱗族人殺回來報復的任何跡象,卻發現家中的家庭氛圍變好了很多。
變化最大的就是她的母親楊若冰,她在經歷了白落羽的離奇失蹤之後,好像終於發現了自己太過忽視自己唯一的女兒了。
常常擠出時間來陪白落羽,親自下廚做一些精緻的餐點給白落羽吃,偶爾到了周末,母女兩人還會結伴去市中心的商業街逛逛。楊若冰拉著白落羽在一家又一家年輕人扎堆的品牌時裝店裡瀏覽,給她添置了很多新衣新鞋。
白落羽想,她的父母在自己失蹤的這段時間,可能終於發現了自己這個一直被忽視的家庭成員了吧。對自己有一種失而復得,珠還合浦的珍惜。
這天周末,白落羽和楊若冰從市中心的商業街坐地鐵回家,商業街站的地鐵里人頭攢動,白落羽提著很多印著鮮艷logo的紙袋,跟楊若冰站在車門前一塊乘客較少的地方。
她抬眸望了望楊若冰寡淡的素顏上,略顯疲憊的臉,她狹長的丹鳳眼下綿綿密密爬滿了魚尾紋,臉頰上的毛孔也十分粗糙。白落羽想起楊若冰好像從來不像其他女人那樣重視保養,看著比同年齡的人要老上很多。
白落羽心裡有一點難受和惻然。想到母親做的那些事,白落羽皺緊了一雙好看的黛眉,不由得在心裡為自己的母親開脫,希望她只是誤入歧途,畏懼鱗族人的淫威,被他們威脅著做了那些事。
正在白落羽默然沉思時,聽到一聲清脆稚拙的童音,在沉悶擁擠的地鐵車箱里,顯得十分突兀。
男孩用奶聲奶氣的聲音,說:“媽媽——黑猴子——”
白落羽跟所有好奇的乘客一樣,木然抬頭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視線越過重重人牆之間的縫隙,看到地鐵橘色座位上,一個年輕的紅衣母親身邊坐著一個大約5、6歲大的小男孩。
男孩瞪著一雙烏亮的眼睛,稚嫩的小手抬起來,直直指向白落羽。
聲音再次回蕩在車廂里:“媽媽——黑猴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奈珈小姐姐:寶寶,你怕我?
小白:你在那兒學外語,我突然過去撓你一下,我看你怕不怕?
銀髮男孩:不打招呼就使用暴力,渣攻!小白,快到小哥哥懷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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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仙人掌菇娘的大地雷,么么噠(づ ̄ 3 ̄)づ
☆、魑魅魍魎
第四十八章 魑魅魍魎
男孩用天真稚拙的童音, 說著有點詭異離奇的話語, 他抬起白白嫩嫩的小胖手, 不偏不倚直直指著白落羽這邊。
車廂里的沉悶氣氛瞬間冷凝, 乘客們紛紛用狐疑的眼神,向著男孩指示的方向望去。好奇的視線霎時彙集在白落羽所站的車門一側。
站在白落羽不遠處穿著一身深藍色學校制服的女高中生, 很是不悅地閃到了一邊,生怕這頂“黑猴子”的帽子扣在自己腦袋上一樣。
女高中生走開后, 男孩的小胖手無遮無擋, 彷彿更加明顯地指向了白落羽所佔的位置。
乘客們皺著眉, 用眼神上下審視了白落羽一遍,看到她穿著一件清新的水色裙裝, 襯得臉頰膚光勝雪, 眼瞼上淡淡掃著粉紅色的珠光眼影,簡單化了個早春桃花妝容,很是嬌俏可愛, 跟“黑猴子”給人的印象相差甚遠,又回頭狐疑地望看瞭望男孩的手指, 再次確認男孩所指的方向。
隨即, 扭頭再次向白落羽方向望去, 疑惑的視線在白落羽與她身後站著的楊若冰身上,來回逡巡。臉上紛紛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楊若冰從來對穿著打扮不十分上心,只穿了一件淺咖色的薄風衣,戴著略顯土氣的銀邊眼鏡,雖然穿著不十分鮮亮, 但是離“黑猴子”的形容詞,還是有很大距離的。
乘客們紛紛投注著好奇的視線,更有幾個年輕的女孩嘴角微微勾起,一臉的幸災樂禍。
白落羽在乘客們迷惑不解的注目禮下,有一絲不自在,她轉頭想與楊若冰交換一個疑惑的眼神,卻發現楊若冰眉睫輕跳,微微皺起了稀疏的眉,眯著狹長的鳳眼,一向雲淡風輕,無喜無憂的寡淡素顏上,閃過了一絲複雜的表情,有點像厭惡、怨恨,或者是別的什麼白落羽理解不了的情緒。
白落羽想:母親楊若冰一向清高自持,雖然是沒頭沒尾的一句童言童語,被小孩子當眾羞辱,她一個大教授肯定很不開心。
“媽媽,你快看啊——”男孩還想說什麼。他身邊坐著的紅衣女子,彷彿剛從睏倦中醒過神來,趕忙伸出手一把捂住男孩粉嫩的小胖手,把他的手按了回去。沖著男孩一陣擠眉弄眼,拚命使眼色。
彷彿男孩的這種情況非常常見,而且男孩很能讀懂母親的眼神,癟了癟嘴,不說話了。
有乘客還在狐疑,有乘客已經心中瞭然,小孩子愛說些嘩眾取寵的話,吸引大人們的視線……
紅衣女子沖白落羽這邊望了望,飽含歉意地微笑說:“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您別介意。”
白落羽很有禮貌地莞爾一笑,做為回應,轉頭看了看她母親楊若冰。楊若冰臉上依然面沉如水,眼神落在地鐵車門上貼著的地產廣告上,眼中有一絲白落羽看不懂的,陰鷙莫測。
*
六月仲夏的一天,風清無雨,驕陽似火。這一天也是白落羽的生日。兩年來,她暑假都沒有回國,所以也沒有機會跟家人一起慶祝生日,正好又趕上周末。
白衍帶著白落羽和楊若冰,驅車前往海濱度假村遊玩一天。
白落羽穿著一套正紅色的比基尼,坐在太陽傘下乘涼,望著眼前一片浩瀚汪洋出神。
回到父母身邊,已經有半個月了。不知道是不是有自己在身邊的原因,鱗族人好像完全沒有要來報復父母的意思。
白落羽轉念又想,他們之間應該有什麼契約吧。供奉的一方提供鮮血祭祀,被供奉的一方提供海中的珍珠寶器。從洛思危爺爺的《民國志怪談異錄》可以瞥見端倪,這種類似交易的“契約關係”,已經綿延數代,橫亘古今了。
雖然鱗族人相較人類強大無匹,卻也不會輕易打破這種供奉者與被供奉者之間的交易吧。
所以,父母近期看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為了得到鱗族人的再次信任和挽回這次鱗族人的死傷,白衍和楊若冰會不會用別的方式弄來更多的犧牲者?
想到“黑鱗公主號”上的慘狀,想到那些可憐的犧牲者,那些絕望的哭嚎聲,音猶在耳。白落羽不禁皺緊了一雙好看的眉弓,不知道自己在罪行滔天的父母與可能出現的無辜者之間,還能做點什麼?
原來,人生有這樣兩難的困境。白落羽嘆了口氣,隨即又想到,她留在父母身邊,說不定可以阻斷鱗族人與父母的來往,從而阻斷無辜的犧牲。
可是,奈珈呢?她想要永遠陪在奈珈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