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浪子二十部小說 - 第892節

岳少俊心頭一緊,叫道:「蘭妹……」竺秋蘭氣若遊絲,像是閉過氣去,依然沒有作聲。
岳少俊急得六神無主,雙手抱起竺秋蘭的嬌軀,還沒轉身。
只聽胡大娘道:「冬雪,快截住他。
」眼前人影一閃,胡大娘和冬雪二人一齊欺了過來。
岳少俊大喝一聲,側身欺進,騰出左手,一下扣住了胡大娘手腕,呼的一聲,往橋外摔去。
冬雪心頭一驚,不敢和岳少俊對面,急急往旁閃開。
岳少俊行不三步,就碰上秋霜和小翠二人粉掌翻飛,各不相讓,岳少俊左手一探,又抓了秋霜的手腕,朝橋下摔去。
轉瞬之間,連續被他使用一記怪招,摔出去了四人,他連頭也不回顧一下,舉步往前行去。
小翠急忙叫道:「小姐,表公子,咱們快走啊。
」惲慧君、宋文俊聽到小翠的喊聲,各自躍退,跟著岳少俊身後走去。
春風、夏雨眼看岳少俊等人退出橋去;口中嬌叱一聲,正待縱身撲起。
龍鍾老漢朝二人伸手一攔道:「此人手法怪異,連老漢都無法化解,你們追上去也不是他對手,讓他們去吧。
」宋文俊,惲慧君,小翠三人,由宋文俊斷後,退出九曲橋,舉目看去,岳少俊抱著竺秋蘭,已經越牆而出。
等到三人越過圍牆,岳少俊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宋文俊才一站停,只見暗中閃出一條人影,趨了過來,低聲間道:「公子,情形如何?」那是總管霍萬清。
宋文俊道:「咱們走吧。
」※※※※※※※※※※※※※※※※※※※※※※※※※※※※※※※※※※※※※※岳少俊抱著竺秋蘭,越過圍牆,低頭看去,竺秋蘭依然閉著雙目,氣息微弱,臉色青得怕人。
心頭又驚又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茫無目的行去。
這樣走了一段路,忽然想到今天中午,在鎮上遇到賽管輅金鐵口之事,他說竺秋蘭面有晦紋,遇金生,遇土克,趨吉避凶之道,可向西行。
哦,他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趨吉避凶,可向西行,他抬目四顧,辨明方向,立即向西奔去。
這是一條鄉村間的黃泥小徑,他抱著竺秋蘭走了三里來路,路旁有一座小廟,兩扇木門還敞開著。
岳少俊想到此時夜色已深,鄉間也不容易找到大夫,不如在此所破廟先歇歇腳再說。
心念轉動之間,腳下已朝著小廟走去,抬頭一看,那是土地堂,一共只有一進廟宇,望去黑黝黝的,似是荒無已久。
岳少俊抱著竺秋蘭,跨入山門,穿過雜草叢生的小天井。
跨上石階,進入大殿,其實所謂大殿,也不過是數丈方廣而已,中間有一個神龕,塑的是土地公和土地婆,神龕前面,是一張長案,除此之外。
就別無一物。
大殿上好像很久沒有人打掃,日積月累的灰塵,到處散亂的稻草,走在上面,悉索有聲。
岳少俊用腳掃開了一些地上的碎石斷草,緩緩把竺秋蘭放下,讓她躺卧地上,然後脫下長衫,替她蓋在身上。
然後在她耳邊輕輕叫道:「蘭妹,你醒一醒……」竺秋蘭沒有醒,但大殿左首角落裡,卻有人打著呵欠,埋怨道:「你這人也真是的,土地廟裡,只有土地奶奶,那來的妹妹?區區奔波了一天,才找到這所破廟。
想好好的睡上一覺,偏偏遇上你這麼一個人,半夜三更,想老婆賜瘋了心,跑到這裡來找土地公,土地奶奶,滿嘴妹妹、妹妹的,我想你是找錯地方,要是心裡想那家閨女的話,就該專程到杭州月老祠,去燒香,求求月下老人才是。
」這人嘀咕了半天,說話的聲音,尖中帶沙,聽來十分耳熟。
岳少俊凝目望去,只見牆角上,卷伏著一團黑幢幢的人影,敢情他說完話,翻了個身,面向牆壁,往裡睡去。
岳少俊連忙站起身;拱拱手道:「這位老哥,想必就是附近人氏;在下想問一聲,這裡附近,不知可有治病的大夫?」那人兩手抱頭,卷屈著身子,縮做一團、本待不理,但聽到「治病的大夫」,不覺沉哼一聲,問道:「你找大夫作甚?」岳少俊道:「不瞞老哥說,在下妹子,在路上得了急病,想找大夫看看……」他話聲未落,那人忽然骨碌翻身坐起;張目喜道:「這真巧極了,區區就是大夫,專治大小方脈,疑難雜症,你……原來就是專程找區區治病來的,咳,你怎不早說?」他隨著話聲。
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接著道:「那就快走,你……你家在那裡,先去看病要緊。
」說著,來拉岳少俊的衣袖。
這下,岳少俊看清楚了,這人一付猥瑣落拓模樣,那不是看相測字的賽管輅金鐵口還有誰來?不覺喜道:「老丈不是金鐵口么?」金鐵口揉揉眼睛,湊著岳少俊一陣打量,嘻的笑道:「原來是相公你,區區是怕人吵擾,才遠離市鎮,睡到破廟裡來,相公居然會找了來,這是什麼人告訴你的?難為你這麼遠跑來找我,那就走吧。
」他還以為岳少俊是找他來看病的,是以興頭甚好。
岳少俊道:「老丈,在下妹子就在這裡。
」金鐵口哦了一聲道:「那位姑娘也來了,她在那裡?」岳少俊道:「妹子昏迷不醒,就躺在地上,老丈真的會看病么?」測字看相,跑江猢的,靠的是一張嘴皮子,難怪他心中會有懷疑。
金鐵口聳肩弓腰,瞪著兩顆眼珠,朝地上看了一眼,正待走上前去,聽岳少俊的話,不覺站停下來,臉孔一板,正經八百的道:「相公這話就不對了,區區金鐵口,雖然時運不濟,淪落江湖,但天文地理,醫卜星相之學,無一不精,無一不曉,相公可是不相信區區在下么?」岳少俊連忙拱手謝道:「在下只因妹子患了急病,心頭惶急,一時口不擇言,還望老丈恕罪。
」金鐵口聳聳肩,回過頭,咧齒一笑道:「相公是急病亂投醫,但區區不露一手給相公瞧瞧,相會豈會心悅誠服?」他擄擄袖管,又道:「喏,相公,你瞧著,區區和人算命卜課,從不要人開口,就知過去未來的吉凶很福,區區和人看病,也是一樣,不用病人先說根由,就可一口道出他的病情,不信,你且莫開口,就看我區區是不是還得出點子來?」岳少俊看他說得如此認真,連忙點頭道:「如此就請老丈救救我妹妹了。
」金鐵口沒有作聲,俯下身去,湊著竺秋蘭臉上,仔細看了一陣,口中只是輕「唔」一聲,就直起腰來。
岳少俊幼讀史書,雖然不懂醫道,也知道大夫看病,講究望、聞、切,看他沒有切脈,忍不住問道:「老丈,你不切切妹子的脈么?」金鐵口嘿的笑了一聲道:「區區善觀氣色,氣色者就是一個人的血氣,現之乾面上是也,聖人說的見於面,盎於背,就是這個道理,氣血不調,也可從面上看出來了,何用再去求那寸關尺細微之脈?」善觀氣色,是看相,哪是看病?岳少俊聽得不由攢了攢眉,問道:「老丈既然看出來了,不知妹子是什麼病症?」這話自然是有意掂掂他斤兩的了。
金鐵口道:「令妹患的是傷熱之症。
」岳少俊越聽越不對勁,暗道:「從來醫經上只有「傷寒」,那有「傷熱」?今晚當真遇上了蒙古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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