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華舌綻春雷,大聲喝道:“朋友給我站住。
”前面那人自知輕功不如阮天華,再奔上一段路,還是會被對方追上,這就一下回過身來,站住身形,望著阮天華冷聲道:“閣下是什麼人,一路追蹤在下,究竟有什麼事?”在他說話之時,阮天華業已掠到他身前,目光一注,是個頭藏黑色氈帽,中等身材的黑衣人,經過這一陣急奔,胸口還在起伏不停,這就冷然道:“朋友是代人送信,還是你自己的主意?”他以為這黑衣人就是送信之人。
黑衣人道:“閣下在說什麼?”阮天華道:“朋友夜入聽濤山莊,難道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黑衣人怒聲道:“閣下找錯人了。
”說完,回身就走。
阮天華朗笑一聲道:“朋友不把話說消楚,就想走么?”嘶的一聲,一道人影,從黑衣人頭頂掠過,落在他面前,攔住了去路。
黑衣人怒聲道:“你要待怎的?”阮天華目光逼注,冷然道:“朋友只要說出是什麼人支使的,我二師叔、三師叔人在何處,我就可以放你走了。
”黑衣人冷笑道:“朋友可曾把你二師叔、三師叔交給我嗎?如果沒有交給我,怎麼要問我人在何處?閣下這話說得豈不可笑?”阮天華長劍一指冷喝道:“朋友這是逼我動手了。
”黑衣人冷笑道:“原來你是要和我動手,那就不用多說了。
”刷地從身邊掣出一條軟鞭,隨手一抖,說道:“你可以出手了。
”話聲甫出,軟鞭隨手打了半個圈,就呼的一聲,朝阮天華斜砸過來。
阮天華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手法奇快,不竟沉喝一聲:“來得好。
”長劍往上挑起,使了一個「粘」宇訣,嗒的一聲,架住了鞭梢,再含勁一吐,把軟鞭直盪開去。
黑衣人也不是弱手,鞭頭受震;他卻隨著盪出之勢,畫了個弧勢,由上而下,又朝阮天華激射而來。
阮天華長劍再發,迅疾往下削出,那知黑衣人手腕連振,一支軟鞭忽而自上而下,忽然自左而右,手腕轉動極速,軟鞭也隨著上下左右飛舞,變化繁複,令人不可捉摸。
阮天華天資聰穎,深得「行意劍法」以意使劍的訣要,這一展開劍法,只見他劍發如風,身形飄忽,開闔迴環之間,身劍如一,倏忽進退,輕靈已極。
兩人出手均快,不過片刻工夫,鞭影,劍光,已經交織成一片,兩條人影,宛如兔起鶻落,難分敵我。
阮天華眼看對方武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口中大喝一聲,長劍陡然揚起,劍蓄內勁,當的一聲,接住對方軟鞭,向外封出。
身形側進,左手一記劈掌,朝黑衣人右肩劈去,右手緊接著一震,把對方一支軟鞭震得脫手飛出。
黑衣人大吃一驚,急急後退了兩步。
阮天華一擊得手,豈肯放過,跟著挺劍追上。
黑衣人左手朝外一格,當的一聲,架住了長劍,原來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柄尺許長的短劍。
不,他右手也有一柄,左手一下架住長劍,身形疾進,右手匕首就朝阮天華心胸扎來,出手之快,如同電閃。
這下卻是大出阮天華意外,被逼得腳下往後連退。
黑衣人得意不饒人,雙匕連發如輪,攻勢綿密,連珠不斷,一口氣攻出了十幾招之多。
阮天華長劍被他封出門外,記記都是貼身急攻,那有你封架、還擊的份兒?只有步步後退,左右連閃,才算避開了對方的雙匕的威力,口中大喝一聲,長劍也隨著揮出。
他被逼連連後退,心頭自然怒極,這一下長劍出手,登時氣勢為之一盛,劍光如練,同樣一劍緊過一劍,迴環刺出。
黑衣人手中雖有一對匕首,總究不過尺許長的短劍,利於近攻,不利於速戰,阮天華長劍連揮,劍光繚繞全身,你無法沖近身去,就未免落了下風,除了撥擋對方劍勢,根本沒有你還手的機會。
激戰之際,阮天華一劍撩過,黑衣人但覺寒鋒拂面劃過,趕緊低頭疾退,一頂氈帽已被劍光劈落,盤在帽內的頭髮,登時披散開來。
黑衣人口中一聲尖叫,身形閃動,一溜煙朝右首一片樹林中飛掠進去。
阮天華一劍削去對方氈帽,耳中聽得尖叫之聲,不禁為之一怔。
他沒想到黑衣人竟會是一個女子,既是女的,而且人家已經逃入林去,「逢林莫入」,尤其是夜晚,更不能貿然進入。
想了想,阮天華決定放棄,先回四師叔回來沒有,免得他擔心。
阮天華一邊往回走,一邊思索,自己會不會當真是自己追錯了人呢?就在此時,忽然聽到一聲極輕弱的呻吟,傳了過來,此刻夜雖不算太深,但這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地,萬籟俱寂之際,這一聲呻吟入耳,雖然不響,卻也極為清晰。
阮天華不覺停下步來,目光朝聲音來處注去,卻又不見人影,要待舉步,又覺得這聲呻吟,不會太遠,此人若非生了重病,便是身負重傷,自己既然遇上了,豈可不顧而去。
正待向四處找尋,又聽又是一聲呻吟傳了過來。
方才只是在經過之時,偶然聽到,現在他正在注意,聽來就更清楚了,那呻吟之聲,是從數丈外一片疏林下傳來,這就舉步走了過去。
疏林,樹木當然生得不密。
阮天華跨入這片疏朗朗的樹林,走了不過五六步,就看到一株樹下,蜷伏著一團人影,又是一聲低沉的呻吟,從那人口中發出。
阮天華走近過去,問道:“朋友……”他只說出兩個字,就感情形不對,這人的身形,看來極熟,心頭猛然一震,急忙一驚而至,目光注處,這蜷伏著的人,不是三師叔夏鴻暉還有誰來。
急忙俯下身去,把三師叔扶起,口中急急問道:“三師叔,你怎麼了,傷在那裡?”夏鴻暉臉色蒼白,雙目神光極疲,只是張了張口,呻吟著用手指指胸口,似乎說不出話來。
阮天華看得心膽欲裂,急道:“三師叔是中了賊人一掌,傷在胸口么?”夏鴻暉點點頭,伸出一隻顫巍巍的右手,五指抓動,好象要拿什麼東西,突然間勾曲的五指朝外疾吐。
撲的一聲,插入阮天華胸口。
阮天華只覺胸口一陣劇痛,他總究為人機警,趁勢往後一仰,倒躍出去,驚怒道:“你不是三師叔。
”三師叔是形意門的人,自然不會使出如此陰毒的爪功來。
夏鴻暉一躍而起。
獰笑道:“不管我是誰,今晚你是死定了。
”縱身急撲過來,忽然刷的一聲,從斜刺里飛出一條軟鞭,朝夏鴻暉橫腰掃到。
夏鴻暉一怔,慌忙躍開,大喝一聲道:“什麼人?”軟鞭象靈蛇般收丁回去,在兩棵樹身間出現了一個黑衣人,冷冷的道:“是我。
”夏鴻暉獰笑道:“好小子,你敢擋夏某的橫。
”黑衣人冷笑道:“你戴著面具,揭下來給我瞧瞧。
”夏鴻暉應道:“好。
”話聲出口,刷的一刀直劈過來。
黑衣人身形一晃,軟鞭往上揮去,左手寒光閃動,一支鋒利短劍迎面刺出。
夏鴻暉急忙向旁躍開。
黑衣人右手一振,鞭影划著弧形又向他捲去,鞭影甫發,左手短劍又斜刺過去。
夏鴻暉一柄朴刀無法封擋黑衣人的兩件兵刃,被逼得連連退了兩步。
黑衣人停步不追,左手短劍忽然收起,冷笑道:“憑你還不配和我動手。
”夏鴻暉眼看機不可失,正待揮刀撲上,突覺雙足膝蓋象被針刺了一下,兩條腿登時一軟,再也站立不住,砰地一聲跌坐下去。
黑衣人連看也沒再看他一眼,軟鞭一收,俯身抱起阮天華,往林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