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已畢,再看場中,身穿寬大黑衫的疤面怪人,身形騰躍,劍光似龍,已進入翻翻滾滾,呼呼生風的雪光錘影中。
邛崍二丑確非庸手,只見兩人銀索鏈錘,招式詭異,一招比一招緊,一式比一式疾。
中年婦人、絳衣少女,雖被疤面怪人無端擊了一掌,心中有些生氣,但人家總算為自己兩人賣命,今夜如非疤面怪人前來協助,後果實不敢想。
因此,師徒兩人,目注場中,俱都看得心驚肉跳,暗為疤面怪人捏一把冷汗。
中年婦人低聲對絳衣少女,說:「梅兒,快給我一支銀釵,你也扣好一支,萬一怪人不敵,也好助他脫險。
」那被稱梅兒的絳衣少女,柳眉一皺,不解地問:「師父,如此一來,他們不就知道你是銀釵聖女了嗎?」中年婦人銀釵聖女,苦笑一下,說:「傻孩子,他們不知我是銀釵聖女,他們就不會來了。
」絳衣少女不解地問,「師父,這四個惡人,要您交出西天龍鳳九九魔琴,您真的有這具琴嗎?」銀釵聖女眼圈一紅,粉面立罩一層幽色,微一點頭,輕輕一嘆,說:「為師確有─具琴身刻有九龍九鳳的小玉琴,可是這具小玉琴,正在一個薄倖負心人的身邊。
」絳衣少女梅兒,知道又觸起師父的心事,也頓時明白了師父為何常常警告自己的幾句話:「天下男人盡薄倖,愈俊愈美,愈寡情。
」絳衣少女的心念未畢,突然,場中響起一聲懾人心神的劍嘯。
銀釵聖女,粉面驟變,在紊亂的心情下,頓時想到疤面怪人手中的薄劍,正是震驚武林的寶刃──軟金騰龍劍。
她的芳心深處,閃電浮上一個英健俊美的影子,往事也在心頭,一掠而過。
因此,她驚得幾乎脫口喊出「振清大哥」。
但是,她終於忍住了。
就在這時,場中一聲震人心弦的隱約雷聲,光華閃處,兩顆人頭,疾向半空射去。
接著,一道寬大黑影,閃電掠出,一抖灰袖,飄然而落。
噗嗤一聲,兩道衝天血柱,由二丑兩具無頭的頸口疾射而出,繼而撲通一聲,倏然倒在地上。
銀釵聖女、絳衣少女俱都看得嬌軀一戰,粉面色變。
卡登一聲,光華驟失,衛天麟已將軟劍系在衣內腰間。
絳衣少女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閃著憎惡的光輝,一直望著身穿寬大黑衫,滿面有疤的怪人。
她心中似乎在說:這真是人間最心狠、最醜惡的人。
衛天麟殺了四個惡人,心中中頓時一暢,覺得已圓滿達成蒙頭老前輩的使命。
他看到雍容的銀釵聖女,和秀麗的梅兒,俱用冷冷的目光望著他,因此,他也用冷冷的目光望著她們。
他想起一年前來紫蓋峰的第一天,蒙頭老前輩便警告他,不可越過那道松林。
這時,面前站著的中年婦人想必就是那個怪癖的女人。
他看到中年婦人用疑惑的目光望著他,他看到絳衣少女用憎惡的目光望著他。
當然,他不會知道他的臉上有著不少的疤。
絳衣少女的兩眼,一直在衛天麟有疤的臉一看個不停。
她看到那張奇醜的臉上,左額,一塊亮疤;由鼻至右頸間,一道整齊的長疤,右頰一片凹凸不平的開花疤,還有不少的斑點疤。
除了兩道入鬢的長眉,一雙朗朗有神的星目,和一張薄而下彎的嘴外,幾是人間最丑的面孔。
衛天麟看到她們迷惑憎惡的目光,頓時想到自己臉上的假麵皮。
於是,又冷冷望了銀釵聖女和梅兒一眼,轉身向北峰松林方向走去。
驀地一聲清脆悅耳的嬌叱由身後響起:「站住。
」衛天麟知是喊的自己,心說:莫非真的一個男人也不準活著出去?心念間,停步轉身,怒目直視,只見絳衣少女,手持長劍,面罩寒霜,已向著門己緩步走來。
銀釵聖女似乎也未料到愛徒這突來的舉措,於是急聲阻止說:「雪梅,回來。
」就在銀釵聖女話音未落之際,一陣疾速的衣袂飄風聲,由西南方傳來。
※※※※※※※※※※※※※※※※※※※※※※※※※※※※※※※※※※※※※※衛天麟三人驟然一驚,同時循聲望去。
只見一道灰影,背著偏西的朦朧月亮,越過一片怪石矮松,電掣飛來,身法之快,異乎尋常。
好快,眨眼間,場中已多了一個身材矮小,一身灰衣,顎下留有山羊鬍子的老頭。
灰衣老頭兩眼如電,一掃地上幾具屍體,不禁仰天發出一陣狂笑。
笑聲刺耳,令人心悸,老頭內功之深,由此可知。
灰衣老頭倏斂狂笑,立時沉聲說:「銀釵聖女,果然厲害,十數年不見,不但武功進境奇速,花容嬌艷,也依舊不減當年。
」銀釵聖女冷冷一笑,說:「想不到赫赫有名的鐵掌震江南張道天,竟也卑顏屈膝,加入了藍鳳幫,十數年不見,我倒覺得你愈老愈沒骨頭了。
」鐵掌震江南張道天被罵得老臉通紅,厲喝一聲,說:「賤婦,少說廢話,本壇屬下四位香主,可是死在你的手裡?」站在遠處的衛天麟,這才知道死在自己騰龍劍下的邛崍二丑和虎頭闊嘴二僧,竟是時下勢力龐大的藍鳳幫的香主。
聽這老頭口氣,似乎比方才四人的職位,又高了一等,當然,在武功上也較四人強上一籌。
衛天麟見這灰衣老頭,神態狂傲,出言無禮,心中不禁有氣,正待掠身過去。
忽聽銀釵聖女說:「張道天,你來此之前,想必已經知道,進入紫蓋峰的臭男人,可曾有一個活著出去?」衛天麟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聲,鐵掌震江南張道天,正為銀釵聖女的狂言氣得發抖,驀聞遠處飄來一聲冷哼,不由轉首厲聲喝問:「什麽人?」衛天麟右袖一拂,倏然掠至張道天的身前。
張道天喝聲未畢,只見遠處黑影一閃,疾如脫弦之箭,面前已多了一個身穿寬大黑衫的人。
藉著蒙蒙月光,定睛一看,全身不禁一戰,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
鐵掌震江南闖蕩江湖數十年,何曾見過如此奇醜的面孔,較之他屬下的邛崍二丑,尤有過之。
儘管他經驗老到,遇事沉著,雙目一瞪,再度厲聲喝問:「你是什麽人?」衛天麟冰冷的臉上,毫無表情地嘿嘿一陣陰森冷笑,說:「我就是殺死你屬下四個香主的人。
」鐵掌震江南微微─愣,似乎根本不信,不禁仰天發出一陣輕蔑的大笑。
衛天麟見張道天仰臉大笑,意態輕視,不由心頭火起,於是厲喝一聲,說:「閉嘴,既然不信,我就做給你看。
」話聲未畢,身形驟然掠至張道天身前,倏伸右手,疾扣脈門,左手箕張,閃電抓向張道天的前胸。
衛天麟出手一招兩式,迅快無比,聲勢凌厲,端的驚人。
鐵掌震江南倏斂大笑,滑步閃身,一抖雙袖,暴退一丈,一雙老眼中,閃射著─股怨毒的寒電,嘿嘿一笑,厲聲說:「閣下身手果然不凡,但你仍不是老夫的敵手。
」說著,身形已然撲至,雙手疾出如電,上點雙目,下擊小腹。
衛天麟冷哼一聲,身形一旋,已至張道天身後,一舉右掌,閃電劈下。
鐵掌震江南的武功,確有驚人之處,只覺面前人影一閃,便不見了疤面怪人,心中暗叫不好,迅即低頭躬身,閃電一轉,一式「卧虎翻身」,右掌疾揮,直擊衛天麟的左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