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數的孩子一樣,我家境一般,長相普通,糟糕的成績永遠是父母飯後比較的談資。
性格內斂,不擅長與人溝通,特長也寥寥無幾。
有好幾次,媽媽也苦口婆心的告訴我:“杏子,你看看別人家的佳偉,成績又好,嘴又甜,最重要的是懂事,你多跟人家學學,少讓我們為你操心吶。”
本來我也不是在外地上學。
在我上小學的時候,父母悄咪咪地把我一個人遺棄在了伯母家裡。
我去了新學校,認識新的同學,新的老師。
班裡有個男生叫肖煜,成績好,長得好,笑容很有感染力,許多女生都喜歡追在他的後面跑。
那時候我很孤獨,幾乎很少說話,從一個活潑好動的性子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一整個學期下來,我只是躲在角落看上幾眼,並沒有多少感覺。
可能喜歡是好感的升華,是人際吸引的一般形式,人們總是喜歡特意關注那些和自己相似的人。
而我也不例外。
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無意觀察,我發現肖煜其實也是一個沒有父母陪伴的孩子。
每天中午,他不去食堂,他奶奶會給他送飯。
放學,去學校,家長會,永遠最先看到地總是他的奶奶。
他有時也會向奶奶問爸爸媽媽的去向,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可他奶奶的回答,總是沉默和敷衍。
他卻笑得樂觀。
明明同樣是被父母遺忘的孩子。
我卻總能看到他眼裡有閃閃的亮光,就像陽光透過厚重的烏雲,染起了天邊的彩虹,聚積希望。
至此,我的目光總是情不自禁的落在他的身上。
看著他與別的女生談笑風生。
看著他與朋友嬉戲打鬧。
七歲的年紀對待感情都是簡單純粹的,一旦對一個人有好感或者崇拜,都會想盡辦法靠近他。
可我不一樣。
我沒有那種勇氣。
直到那場大雨。
那是一場放肆的暴雨,水珠匯成了水流,雨水從窗口縫隙濺躍進教室里,那情形真像銀河飛瀉。
我們靠窗的四組迫不得已與叄組合併坐在一起。
和我坐一起的,正好是肖煜。
我緊張了好久。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
“肖……肖煜,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嗎……”
我心裡演習了不下數百遍他的名字,卻依舊到最關鍵的時候磕磕巴巴,說不完整。
自習課本就沒有多少秩序,很多同學亂做一團,講話的講話,玩的玩。
我的聲音就顯得聲若蚊蠅。
肖煜寫字的手一頓,側頭看著我:“你剛剛是在跟我說話嗎?”
我搖了搖頭。
有些垂頭喪氣,覺得很尷尬。
原來當你真正在意一個人時,心情也會隨之改變。
即便,他估計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後來,雨停了。
和我同桌的一個男生,卻笑嘻嘻地問我:“蘇杏子,我都已經看到了,你是不是喜歡肖煜啊?”
我心跳如鼓,有種莫名的羞愧感讓我漲紅了臉。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卻連忙否認:“我才不喜歡他。”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也有喜歡的人,為什麼就是不承認呢?”
“我沒有……”
我只是仰慕他而已。
可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我會這麼害怕呢?
我以為經過那次,我和他再也說不上話了。
卻在第二天,因為沒交作業,被老師罰著站了一節課。
其實,我做了作業。
可是,卻因為出門太著急,忘在了家裡。
對於這種蹩腳慣用的招數,老師根本不會相信。
她只會認為我是在找借口。
平時,我的成績雖然不理想,但是作業從來都是分毫不差的。
這是我第一次被這麼多人看著。
比起老師和同學,我更害怕肖煜會怎麼看我。
他會不會覺得我很差勁?
他會不會討厭我?
他會不會覺得我是故意不交作業?
我腦子裡頓時胡思亂想。
這一瞬間,我羞愧得無地自容,臉上像抹了胭脂一樣紅,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難受極了。
下課後,可能是對我的座位不滿意,老師讓我和叄組第四排的女生換座位。
而女生的同桌,是肖煜。
我愣了半天,遲遲沒有動作。
女生已經拎著書包過來了:“你在發什麼呆,快點換呀?”
我忙收拾桌子上的書和筆,低著頭不敢看肖煜的臉,不緊不慢地一點點把書包放了過去。
我緊張地心跳加速,像是迎接著一束燦爛的陽光。
“蘇杏子,你平常不是都會交作業的嘛,還是你不夠細心,去學校應該先檢查作業在不在書包才對。”
他記得我的名字。
他沒有像老師一樣,不相信我。
我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心裡卻像打起了撥浪鼓。
等我再去看他的時候,他只是簡單地朝我淺淺一笑:“不過沒有關係,咱們以後就是同桌了。”
他的皮膚很白,眼睛亮晶晶的,瞳孔是耀眼的琥珀色,笑起來像柔和的陽光在蕩漾,真的很好看。
我一時間心亂如麻,趕緊移開視線,只能輕輕點頭來作為回應。
那天晚上,夜深人靜。
我第一次因為一個男生,輾轉反側,久久難眠。
腦海里,我總會想起他對我說的那些話,
“你平常不是都會交作業的嘛……”
所以,他是有注意我的吧?
我拉起被子捂著腦袋,不敢深入揣摩,可嘴角卻不受控制地隱隱上揚。
我的父母,是在一個烏雲密布的天氣過來的。
他們沒有回老家,而是選擇了一個親戚不要的舊房子住了下來。
那時候,我還開心了好久。
唯一想到的就是——
至少我可以和爸爸媽媽在一起了,我再也不是沒有父母陪伴的孩子了。
親情就是如此簡單,當我在無數的日夜因為牽挂他們而感到痛苦的時候,無論我積攢了多少埋怨,多少困惑與不甘。
可只要再見到他們時,我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原諒他們。
自從和肖煜成為同桌后,他似乎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
他會和我分享生活的趣事。
也會隔叄差五監督我的作業,告訴我不會做的難題。
那段時間,我的心情都變開朗了不少,不僅交到了朋友,連成績也在慢慢進步。
甚至,老師每次看到我測試出來的成績,都會笑著對我說:“蘇杏子,繼續保持啊。”
彷彿一切好運都在向我靠攏。
那時候流行,華語叄傑。
論才華有周杰倫。
論唱功有林俊傑。
當很多人都在爭先恐後吹捧林俊傑和周杰倫的時候。
裡面最格格不入的張傑卻被肖煜所喜歡。
他有時候很喜歡唱張傑的歌,還會把歌詞抄下來,當做收藏品。
其實我一點也不懂這些,那時候我感興趣的東西,只停留在看「喜羊羊與灰太狼」身上。
在大家都在討論自己喜歡的歌單和QQ空間的時候,我卻對這些一竅不通。
於是,我開始搜集有關張傑的歌曲。
由於那個年紀,我並沒有手機,父母為了不影響我的學習,極少會把手機交到我的手裡。
我唯一能娛樂的東西,只有老式的方形電視機。
慶幸的是,我用了足足一周的時間,仔細收看了每一個頻道,僅僅只找到了一首關於張傑的歌。
那是一首《賽爾號》,是一個動畫片的主題曲。
我又用了兩周的時間練習唱歌。
可是沒有音樂天賦的我,總是唱不好。
很多時候,我總是忘詞。
那次午休,我鼓起勇氣,趁著教室里沒有什麼人,本打算給肖煜唱幾句。
結果唱了不到一句,就被一個女生打斷了。
“蘇杏子,你唱得什麼啊,真是難聽死了!”
是肖煜的前桌,韓穎穎。
我沒有和肖煜同桌前,她和肖煜就聊得來,關係好像很好的樣子。
同桌后,我發現很多時候,都是她主動找肖煜聊得天。
可能是她的敵意太明顯,我第一眼和她對視就意識到,她討厭我。
午日的陽光,照耀在肖煜帥氣稚嫩的臉上。
“誒,你這說話就不對了。”
他輕輕瞪了她一眼,看向我的時候輕笑了一聲。
“我就覺得蘇杏子唱得還不錯。”
我屏住呼吸,只聽到自己的心怦怦地劇烈地跳動。
心裡一度在興奮。
他竟然覺得不錯。
韓穎穎咬了咬唇,氣急的背過身。
“你唱的是賽爾號吧,不如我唱給你聽,怎麼樣?”
我心裡有些受寵若驚:“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只要是我知道的歌,我都會唱。”
從那天起,只要是空閑的時候,肖煜都會教我唱歌。
哪怕我唱得一點兒也不好聽,他也沒有笑話我。
在他的肯定下,我終於學會了唱歌。
可是,在一次值日的時候,很多同學都走了。
韓穎穎卻單獨把我叫了出去。
她滿臉不屑:“蘇杏子,你別以為肖煜對你好就以為自己很特別,你自己成績一般,長得不好看,有什麼值得別人注意的呢?”
“我說句難聽的,肖煜他只是可憐你罷了,換做別人和他同桌,他也會這樣。”
面對韓穎穎的嫌棄,我無法反駁。
可能潛意識裡,我也認為肖煜只是施捨我。
我太普通了,普通到哪怕放到人群中,都沒有任何可以被拿出來的閃光點。
如果我是背陰角落的老鼠,那麼他就是炎炎夏日中璀璨的向日葵。
一個是經常蝸居於黑暗,默默無聞。
一個向陽而生,絢爛奪目。
又怎麼可能比肩呢?
氣氛逐漸變得尷尬的時候,我的好朋友白碗婷這時跑了過來,擋在了我的面前。
“韓穎穎,你把蘇杏子叫來這裡做什麼?”
白碗婷是上任肖煜的同桌,與我不同,她成績中上,長相可愛,性格大大咧咧,直來直去,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女孩。
如果不是那次換座,我和她可能成為不了朋友。
韓穎穎看著她吃人的眼神,無語道:“你搞清楚,我既沒有打她,又沒罵她,別搞得我像壞人一樣。”
“就算什麼也沒有,肯定也沒安好心。”
白碗婷沖她翻了一個白眼。
“記住,別讓我再看到你單獨把她叫出去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只覺得暖暖的。
回家的路上,白碗婷還不忘叮囑我:“杏子,你別理那個韓穎穎,我和肖煜同桌的時候,她就老愛說我壞話,她如果跟你說了什麼,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我點點頭,心裡卻還是有些在意。
可能這就是自卑吧。
一如既往,我每天除了努力學習,就是偷偷觀察肖煜。
在大家都想著不勞而獲來敷衍老師的年紀,他不會去抄別人的作業,更不會把自己認真做完的作業借給別人抄。
面對同學過來問題時,他會很細心的教別人,雖然有時候會拿朋友開玩笑,但是從來不會笑話別人的缺點。
這麼多天的暗中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