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尤邈悄悄安葬了,他在丹妘面前絕口不提,只怕丹妘觸景生情,越發傷心。此後尤邈再也未曾與丹妘纏綿,就像是怕再重蹈覆轍一般。
他只要守著她,在她身邊就很歡喜。
其實觀音根本不在意,那孩子是假的,什麼都是假的,她有什麼好傷心的?
觀音只是無奈地再停留了五日,也就是尤邈的五十年。
神界的時間和凡界如此不同,就好像這五十年只讓尤邈越發歡喜,但從未在觀音的心裡留下一點痕迹一般。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影響,她在平靜又溫暖的生活里改變了原有的計劃,想到了一步更妙的棋。
一步能定乾坤的棋。
她本來是要把尤邈作為結案的囚犯,但那幾日尤邈的那顆心在她身體里跳動,她估量出了尤邈現下的修為也許足以與冥君一戰。
她想方設法說服了尤邈,把尤邈的心還給了他,在他身旁軟語安慰,可心裡想的卻全是斬草除根,做事做絕。
若用尤邈在天帝那兒結了這樁案,難保冥君不會再讓那些死去的人重新投胎轉世,而後她所做的一切便功虧一簣。
觀音轉變了想法,若是用冥君之死來結案呢?
剛飛升的司命墮神后便要等上幾萬年才能迎來下一任司命。那冥君又何嘗不是萬年才等來一位?若冥君一死,冥府無人,天帝那兒稍加安撫,冥府還不是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到時候再等下一位冥君上任也過了兩萬年了。兩萬年,足夠讓一切塵埃落定,讓觀音再無後顧之憂。
“丹妘,來,新煮的茶,你嘗嘗。”尤邈捧來一杯暖熱的薑茶,看她坐在樹下吹風,不由摸了摸她的手,皺著眉道:“冷了也不知道說?”
丹妘接過茶,溫柔地笑了笑:“我不冷。”
尤邈仍舊變出了一件淡色披風披在她肩頭,不贊同道:“凡間女子都不大能吹風,你身體不好,更加小心才是。”
“嗯。”丹妘敷衍著應了。她太過習慣尤邈無謂的體貼,以至於她根本不把這些關懷當回事。
這五十年的時光啊,對於兩人的意義可謂天差地別。
尤邈只想牽著她的手帶她看遍人世絢爛,她會老會死,他便年年喂她魔血,停下她衰老的時間。他不僅煉陣,更開始試煉丹藥,為丹妘求長生。
五十年一晃而過,他們卻也未曾游遍天下。丹妘推脫身體不好,不想四處奔波,尤邈不在意,只緊張她的身體,甘願同她困在山中。
中秋月圓之日,他做好一隻只兔子樣式的精緻月餅,同她坐在松樹下飲酒。
花前月下,丹妘淺飲了兩杯,有些醉了,喚道:“尤邈。”
他起身趕忙扶住她,丹妘卻忽然捧著他的面容,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帶著酒香的吻。
她道:“多得你。”
尤邈被吻懵了,丹妘從未主動親近過他,他完全理解,她應當是厭極了那種事,他也並不勉強。
但眼下丹妘醉醺醺地吻他說多得你,他不明白這一句是什麼含義,只看著那人軟綿綿地摟著他脖頸,將臉埋在他頸邊不肯抬頭的模樣發怔。
良久,尤邈回過神來,心中一片柔軟,輕撫了撫她的長發:“是我該多謝你。”
尤邈的一生太過無趣了,他自詡清高,與眾不同,躲在深山之中慨嘆世間無趣。
可遇見她,他又險些一敗塗地。成堆的失敗忽然迎面而來,他始終看不透丹妘的心。
在不斷的衝擊之下,往日里他不屑一顧的書籍陣法、修鍊之道忽然活了過來,對他有了莫大的吸引力。他才恍然,原來有了在意之人,忽然就生出了許多期盼與渴望,有了許多想要實現以及不可實現之事。
全是為了丹妘,尤邈全是為了她。
所有關於丹妘的一切,都變得緊迫且生動起來,他埋頭修鍊之中竟也不覺得枯燥無趣,連丹妘平日里翻閱的佛經也會再度拾來一讀。
只要有丹妘在他身邊,尤邈想,他大抵永遠不會覺得無趣了。
那夜丹妘反常地貼近了尤邈,不顧他的推拒與擔憂,同他繾綣纏綿。
但也只有那一夜而已。
醒來的尤邈還在回味昨夜的溫柔,甜蜜地盼望長相廝守,觀音已落下了最後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