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年邁的妖王而言過於年輕的王妃,給了他一吻。
一吻后是又一個吻,直到無法自拔。
可在即將跨過禁忌的前夜,東窗事發。
罪責並未被公開,反而,他以最為榮耀的方式,成了洛斯里克王子的替罪羊。
他會成為薪王,他將延續世界。
他走向那兩位王子的寢宮。
斬殺一個又一個敵人,以同等的次數被斬倒,直到他的面前再也不剩一個敵人,而後,他推開大門,站在空曠的,過往曾屈膝下跪,敬拜主君的大廳里。
「無火的余灰,調度薪火之人………」他挺劍而起,向曾經的戰友與主君。
人民雀躍歡呼,洛斯里克騎士們全副武裝地護送著他,來到初始之火的火爐,並未給他任何猶豫的機會,他便被推入那隻剩餘燼的初始之火中。
他未成為薪王,他被火焰燒盡。
他的靈魂強度並不足以延續初火。
那是無名,成不了薪,且被詛咒的不死人——僅比他人多出些許執念而已。
——我,是誰? 他看一看那眼眸,彷彿水晶般美麗。
眼眸被放在絕對安全的地方,他記得那眼眸,儘管他不記得該把眼眸歸還給誰了。
他仔細地將眼眸收藏好。
他抽劍。
他記不清自己的上一把劍丟在哪裡了,但看起來手中的劍很結實,一切都很好。
他咆哮出聲,向那對以怪異的姿勢交疊在一起,幾乎在地上爬行著的兄弟發動最後一次的衝鋒。
劍尖將兩位王子的身體釘穿在一處的瞬間,他似乎回想起了,自己心愛的王妃,自己心愛的防火女的名字。
「灰燼大人………」他看著眼前熟悉的人,想了想,想不起自己應該怎麼稱呼她。
只是覺得,為眼前的她再死數次,似乎也無妨。
「——這儀式,是為了讓您繼承諸王的余火。
讓您取代他們,成為真正足以傳遞火焰的王。
」他單膝跪下,感受著身體內逐漸盪開的熱度,彷彿麗人的手指撫摸自己的頭頂。
這姿勢亦熟悉到令他莫名的有些心酸。
「薪王們啊……此刻火已漸熄,而位不見王影,故而,傳承者將代替你們,向初始之火的繼承者揮下手中的劍——」——對啊。
自己還忘了某件事。
「……你的,眼睛。
」他將眼眸珍惜地遞到眼前的麗人的手中,忽視了防火女那略微畏縮的神態。
「灰燼大人……即便這是您的意思,可是,若給予我保有眼眸的權力,也許,我會——嗯,唔……」對於防火女而言,保有眼眸乃是禁忌——可即便是如此,他仍期盼著在自己投身於熊熊烈火,世界再度恢復往常之後,能讓眼前的麗人看到些許色彩,哪怕這不過是某種自私。
「王妃……若您希望熄滅火焰,那,便遵循您的想法做。
」他最後一次將眼前的少女擁入懷中,親吻她的嘴唇,瞬間的畏縮后,灰發的麗人張開嘴唇,放任男人的舌尖探入她的檀口中肆意索取著她的唾液,直到彼此的呼吸都變得慌亂,急促。
此刻,她還是他的防火女,也許直到最後一刻。
「灰燼大人……」握住手中的眼眸,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前,她猶豫了彷彿永恆的一瞬間。
「……願您找到安歇的港灣。
」他揮動手中的武器,劍似乎利到足以斬斷鋼鐵,又似乎鈍到無法切開絹帛,他分辨不清。
伴隨著無數次的死亡,人性流溢而出,隨之破損的記憶也不容許他再認真分辨。
他原本的劍折斷,只是遍布灰燼的荒野上俯拾皆是或折斷或完整,來自過往薪王們的劍,讓他足以方便地抽劍應敵。
眼前,王癟,枯槁,看起來彷彿一具王屍的高大存在,比自己先一步倒了下去,他們倒下又起身,他喘息著,試圖再一次斬倒起身的對手,可它再也沒站起來。
他贏了。
初始之火近在咫尺,原本充斥整個火爐的火焰此刻僅剩甚至無法看清的火苗。
火再也不會如同過往諸王所傳承的火焰那樣熊熊燃起了。
他將手伸向那火苗,可火焰搖曳著,被他手掌的風推動得微微晃動,令他既是恐懼,又是期待地將手拿開。
那是火,是為世間萬物帶來區分的初始之火。
即便人性窮竭,對此他仍抱著確信。
再也沒有人阻止他了。
他得到了火焰,得到了初始之火,他是火焰最後的主人………而後,灰色頭髮的某人,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她帶著珍惜的神情,越過了灰燼,向火苗探出手去,將那團火苗包裹在手中。
火焰從他的眼前消失。
——不!不,不……他跪爬著沖向那個纖弱的身影,做好了拚死一戰的準備。
火焰。
火焰絕不能消失,那是他的,他的戰利品,他的一切,他要將它藏在自己的手中,獨享它的熱力,溫暖與光亮,他是火焰合乎情理的主人,若誰阻止他奪取火焰,誰就要冒死亡的風險——那個纖細的女人被他輕而易舉地推倒在地,眼罩滑落到一旁,撞在融化的劍上發出輕響。
他的身體凝固了。
他已遺忘眼前人的名字,只是,眼前少女的眼睛,令他如此熟悉。
「……灰燼大人,您還聽得見我的聲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