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國的婚姻體系和帝國並不互通,因此,和許蘭亭在M國擅自締結婚姻關係的蘇晚,在帝國法律體系中依舊是“未婚”狀態。
蘇清開始替她安排相親。
私人餐廳里,蘇晚漫不經心地翻動著菜單,帶著禮貌的笑容聽第十一位相親者喋喋不休地談論股票和象棋。
面前的這個男人既不禿頂也不發福,甚至可喜可賀地只比她大十歲。那張平庸的臉挑不出什麼丑的地方,當然也找不到任何可取之處,只是勉強不會令人作嘔。
蘇晚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殺了蘇清。
他介紹的相親對象中,有七個人直接放了鴿子,到場的四位中有三位已經到了陽痿的年紀,最後一位佼佼者正口若懸河地用唾沫澆灌他那份牛排,希望盤中的西蘭花可以聽到蘇晚的心聲,把這個人形生物噎死。
周家有足足十位繼承人,眼前的男人等到三十三歲都沒能熬死家主,上位機會渺茫。
這就是與她的繼承權等價的婚事?
“蘇小姐,聽了這麼久,讓我來考考你吧!”男人終於停下了長篇大論,語氣頗有些自得,“我喜歡聰明又漂亮的女人,這樣生的兒子也聰明!”
蘇晚抬起眼,合上菜單,“您要考我什麼?我曾經在忍耐蠢貨比賽中獲得冠軍,所以我很樂意接受您的考驗。”
壞了,她不小心把心聲說了出來。
男人愣了一下,臉立馬漲得像個燒到通紅的茶壺——他破防了。
“你說什麼?你一個破鞋有臉說老子?”他憤憤站了起來,抓住了蘇晚的手腕,“要不是看在蘇清的面子上,你以為我真願意娶你?誰不知道你那點破事,在姐姐的訂婚宴上不知道被多少野男人玩爛……”
那些陳年舊事又被扯出一個口子,露出鮮血淋漓的瘡疤。更糟糕的是他的音量很大,大到隔壁桌的客人都紛紛側目。
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了上來。
蘇晚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縮了一下,餘光掃到二樓看台邊的銀髮青年端起茶杯。與她的目光對視后,韓朔更是毫不掩飾地擺出一副看熱鬧的姿態,表情戲謔而從容。
他隔空遙遙舉杯,像是要對她敬酒,像是嘲弄這由他一手打造的困局。
果然,這一切和韓朔脫不了干係。
那些臨時放鴿子的相親對象背後一定有他的暗中授意。韓朔不希望她能找到好歸宿,這個賤人一定樂於見到她在地獄里生不如死的樣子!
現在好了,她的傷口又被揭開了。
蘇晚面無表情地抓起叉子,刺了下去。
謾罵聲戛然而止,化為一聲更為尖利刺耳的尖叫。男人捂著血流如注的手背,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蘇晚,“你敢扎我?老子跟你們蘇家沒完!”
善後的事就讓蘇清來考慮吧。
反正她的目標是韓朔,蘇清知道的,所以才為她安排了那麼多倒胃口的前菜。但他對韓朔的了解顯然不夠透徹,這個賤貨並不會為了她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
因為賤貨就是賤貨。
*
周家的相親對象罵罵咧咧,落荒而逃。讓服務員撤掉餐具的功夫,銀髮的英俊青年長腿一邁,拉開椅背在蘇晚對面坐了下來。
“得意的太早是會遭報應的。”韓朔笑眯眯道。
浪漫風格的窗邊雙人座擺了紅玫瑰,嬌艷欲滴的花瓣宛如浸泡過鮮血,將潔白的餐桌劃分為硝煙四起的戰場。攻城者這邊氣定神閑,守城著這邊卻已經陷入危機。
“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好?”蘇晚語氣很差。
韓朔的臉上依舊帶著那副從容的表情。他習慣性雙手交迭,似乎是在審判。而蘇晚向後靠去,把身體重心壓在椅背上,像個死不認罪的囚徒。
“你當年的事鬧得太大,幾乎把聯姻這條路徹底堵死。”韓朔用手指輕扣桌面,“沒有人敢娶你。除了韓家和許家,你別無選擇……可惜許蘭亭廢了,韓望不能自己做主。蘇清要被排除在外是共識,對吧?”
蘇晚:“說人話。”
韓朔直截了當:“你唯一的選擇,是我。”
蘇晚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准沒好事。韓朔翻了翻菜單,點了一份蝦。片刻后菜便端了上來,服務員戴上手套,打算為他服務,韓朔卻指了指蘇晚,示意道,“她來剝。”
蘇晚簡直震驚。
“當初你不是很喜歡這麼做嗎?剝蝦,挑魚刺……端茶送水的活韓家沒有哪個傭人比你做得更好。只要我稍微提起一句,你就會費盡心思替我去找去做。簡直毫無自尊。”
那些被韓朔耍得團團轉的回憶算不上美好,蘇晚皺了皺眉頭,“你一直很喜歡羞辱我。”
“我的愛好從一而終,你的愛好說不定已經變了。”韓朔壓下心底越發膨脹的不悅感,“至少讓我看看你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如果說韓望是危險熱烈的兇猛雪豹,韓朔便是孤高優雅的冷郁雪狼。雖然他虛偽、多疑、不可一世,但在接過她精心準備的便當時,至少會臉色微紅地向她道謝。
“沒有當時的心境了。”蘇晚看向盤子里堆成小山的蝦,似乎能看到那個少女一邊想著某個人的溫柔笑容、一邊剝蝦的蠢樣。
韓朔到底有沒有愛上過她呢?
她到底有沒有因他的溫柔而沉淪片刻呢?
下雨天傾向她那一側的雨傘,上車前下意識替她拉開車門,不小心觸碰到之後收回、又再次握住的雙手……
這裡面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韓朔抿著唇,固執地看向她,似乎今天不剝蝦就不打算放她走。
“如果你殘疾了,我樂意效勞。”蘇晚瞥向他的手,“可惜你沒有。”
氣氛一下子變得更為緊張,誰都不肯讓步,誰都不肯低頭。
“哥,晚晚,你們怎麼都在啊?”令人不悅的聲音打斷了敘舊。
韓望自然地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堂而皇之地加入了這張浪漫情侶雙人桌,讓兩個人的晚餐變成三個人的尷尬。
看到桌上那盤蝦時,韓望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十分自然地戴上手套,把蝦端到自己面前,殷勤道,“晚晚你喜歡吃蝦嗎?放著我來剝就好。”
並且在心裡為自己點了個贊。
他真是個體貼溫柔的好男人,蘇晚一定要被迷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