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按著胸口,急促的呼吸從那張櫻桃小口中一下又一下地傳出來,橙子的香味像是打開記憶閥門的鑰匙,一樁樁事和過電影一樣,重新在眼前放映了一回。
“是不是......”
她喃喃自語,剛剛給她電話的人是葉微漾,這個人倒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經由漾漾讓自己想起了別的事。
前些天外婆的過世讓她過於悲痛,思維都慢了半拍。
現在想來,原因可能不只是因為外婆離開。
一個讓人歡喜又驚慌的預想慢慢在她腦海中生成。
有些東西,一旦結了根,便越想越像。
比如,她忽然變懶的身子,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趣,每天只知道躲在葉修懷裡,就連窗外天光晃了眼皮也只會懶洋洋地轉過去。
比如,靠零食續命的她突然開始食欲不振,看什麼都覺得不好吃,清湯寡水的湯也覺得油膩。
女人拇指放在嘴裡,毫無意識地咬著指甲。一抹淡金色的星輝在她側頭的瞬間從額頭閃過。
在坦白和隱瞞之間徘徊了未久,阿黎選擇不告訴葉修。
萬一不是,只讓她一個人來承受這份失意就好,她可見不得葉修那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一層還亮著,每隔幾步一個壁燈,將客廳所有角落都照盡卻又不刺眼。剛剛給她送過橙子的女傭,正在為今天的工作收尾。
其實阿黎和她很熟了,所以也沒打擾她。等她做完了活準備回屋,才發現沙發上不知何時坐在那裡的女主人。
“明天陪我出去一趟吧。”
女孩朝她揚起嫣然明艷的笑容,她有些迷茫,阿黎此時的神情有幾分柔色在眼底,和剛剛那個萎靡的小人兒不太像。
但她只是來工作的,女主人的要求再正常不過,答應了之後阿黎就回到了樓上,手裡還拿著這幾天她怎麼也不願意喝的鮮奶。
婦人實在疑惑,去找了管家,管家卻讓她別多想,阿黎說什麼就做什麼。
第二天早晨,很罕見的,沒有人去叫門阿黎就自己走出卧室。
往常這個時候她是不願意醒的,特別是下過雪之後,那一眼望不到頭的雪白,光是看著都要凍僵了手指。
她穿著深紅色的毛衣,米色半身裙,總是披散的長發攏在後腦完成一個髻,甚至還畫了淡妝。
“您要去找先生?”
之前阿黎每次打扮都是對葉修有所求,也怪不得管家會這麼想。
聽了他的話阿黎臉上微微泛紅,想起過去那些事,自己在葉修面前自以為是的偽裝,尷尬得不自在。
“不是,我想去散散心。”
為了不讓他起疑,阿黎推說自己是約了以前的朋友。
葉修之前對管家說過不許干涉阿黎的私生活,她是女主人,想去哪裡不用和任何人彙報。所以他沒有再繼續追問,如果不是阿黎今天太反常,他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阿黎滿腹心事,司機停了車叫她,叫了幾聲都沒聽見。
還是旁邊的女人碰了碰她的手臂,她才保持著發愣的眼神抬起頭,外面就是她說的“和人約好”的地方,那個咖啡廳,還是她出來之前現查的。
“你去幫我點一杯飲料吧。”
習慣性地要說成咖啡,想起自己的身體現狀又改成了飲料。
女傭不疑有他,和阿黎前後下車分別朝著兩個方向走。她們離開后,車子慢吞吞地開進停車場。
阿黎來這裡並不是沒有理由,這裡不僅有咖啡廳,藥店離得也不遠。
五個小盒子裝進包里,抓著包帶的手指滲出一股又一股汗水。
她太聚精會神了,沒看到身後過來的人。一陣香水味沖入鼻腔,有人擦著她的衣服掠過,很快融進人潮里。
她沒在意,理了理碰歪的圍巾,從幾個坐了人的桌子里找到熟悉的面孔。
女傭知道阿黎不喜歡吵鬧,選了靠里的位置,避開了人多的窗邊。
杯子里裝著藍紫色液體,神秘深沉。阿黎到她身邊沒有坐下,徑直走進衛生間。
五條驗孕紙接連試過,醒目的兩條紅杠那麼深刻,女人瞳孔震蕩,倏地抓住了高高的領口,手指蒼白的邊緣滲出幾條清晰而突兀的血線。
“啪——”
塑料片掉在地上,聲音驚得她渾身一抖。手忙腳亂地把東西撿起來再用紙巾包好,生怕留下痕迹,也怕自己不小心丟了會不吉利。
阿黎低著頭整理挎包,門和地板的縫隙倏地閃過一道影子。她的動作微微停滯,拉上拉鏈輕輕推開門,門外什麼都沒有。
這間咖啡廳的衛生間顏色很低暗,長久待在這種環境里,眼睛對一切有生命的物體都極具敏感。
門外是條細長的走廊,咖啡的香味悠悠然飄滿四壁。快要到連接前後的那扇門時,一直安靜的牆角忽然竄出一道紅點。
那紅色的光點明暗變換,如同雨後初晴的夜空,高處的水霧還未散去,行到濃重處把星光揉散半分。
阿黎眯起杏眼,又走了兩步,近了將這女人整個看清。
————分割線————
凌晨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