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門鈴震耳欲聾地響個沒完,蘇融從沙發上騰騰兀兀爬起來,她睡得昏頭搭腦,迷瞪惺忪。
素顏黑眼圈大如熊貓的胡可欣瞧見失蹤人口,先是明顯的欣喜,驟變為憤怒。
“你個死女人還知道回家?跑哪裡瀟洒鬼混去了?那套圖一直沒傳給我,打了幾百個電話催你都沒接,別的美女博主都發完了!再拖下去就過時了啊,害我不得已過來城西找,連續三天蹲你家門,沒見一個人影!”
她不顧形象地在樓道里吼道,醜態畢露的唾沫星子橫飛。
“我……咳咳咳……咳咳……” 蘇融捂住嘴唇,咳得說不清楚話。
“這幾天生病住院,手機關機了,一直沒充電。”蘇融清了清喉嚨,嗓子生鏽似的破敗嘶啞。
聽到這話,胡可欣頓口無言,霎時僵住了刻薄臉。
俄頃,她靜默地眨了眨眼,突地抬手去摸蘇融腦門,是正常的溫度,但沾了一手心的汗。
“你這是做什麼夢了?碰見惡鬼要逃命?還是出院又發熱了?”她吃驚地問道。
而後踩著細高跟女主人般的氣壯架勢踏入房間,關上門扔了包。
第一次登堂入室造訪,胡可欣四處打量了下屋子,發現是暖色調的還挺溫馨舒適,而巡視中注意到沙發一坨留有餘溫的小被子時,雙眉立刻皺了起來。
換好拖鞋,開了冰箱,又擼起袖子走進廚房,沒三秒鐘,胡可欣就十分不悅地捏著鼻子出來。
她怪異地凝視著蘇融,欲言卻無聲,只是動作異常利落地攆著面前體弱不堪、虛汗涔涔的人進了卧室。
“去床上好好休息。”
“我馬上開電腦做完後期修圖,弄好就傳給你。”蘇融坐著又起身道。
“先躺著吧你,晚點搞。”胡可欣推了她一把,又給她拉上印著卡通圖案幼稚到讓人翻白眼的被褥。
“你不是來催的么?別走哇!在我旁邊盯著,你還能提提意見。”蘇融翻開被子。
“我的審美自己都怕,你先睡會兒,我忙完得兩小時左右,搞好會叫你起床的。”
“你去幹嘛?”蘇融沒聽懂意思。
“市場買菜,給弱不禁風的官人煲湯。”胡可欣回眸一笑,賢惠可人道。
少了聒噪的聲音,卧室里落針可聞。
蘇融終於想起那部沉睡冬眠的手機,插上數據線,悶在被子里充。
她從衣櫃里撿了條內褲,轉身去浴室決定沖個澡。
蓬頭裡灑下淋淋熱水,她著重洗了洗陰部,將黏稠的分泌物滌凈。
四十度的水溫有些燙膚,她全身紅潤如荔膏,腦子又湧現出難以啟齒的夢,那些親密又熱烈的交合片段,越是洗得發狠,畫面便越發清晰似真正發生過一樣。
她蹲在牆邊,眼皮子垂得很低,任嘩啦的水流從頭頂澆落,試圖靠這種方式沖刷掉一切。
可混沄湍急的水只將情緒攪成一團亂麻,她將臉頰埋在光裸的膝蓋中間。
想哭卻哭不出來,那張在腦海里揮之不去的臉,如同鷙戾酷冷的夢魘把她困在幽幽監牢,她無處可逃,插翅難飛。
半小時后,結束這場狼狽的洗禮。
身體清爽舒適地躺在床上,捂緊溫暖的被窩,蘇融才稍顯心安地閉上眼睛。
客廳有陣響動,大約是胡可欣提著買好的菜回來做飯了。
翻滾了幾下,蘇融睡不著,摁著續上電的智能手機,開了機后她刷了刷無聊的未讀信息,沒什麼趣味地塞進枕頭,又思忖著要不要去給廚房裡大發善心的人精打個下手。
“嘟嘟嘟……啦啦啦……”
電話鈴響了,是個陌生來電。
歸屬區域不是本地,這個城市名字卻讓蘇融遽地心悸了一下。
心臟像得了某種預示般不安地狂跳,比急促的嘟聲震動得更快,彷彿一瞬間失了頻率。
蘇融本能地懼怕,而這串原始而純粹的電話鈴還在鍥而不捨地響,有不接通便絕不罷休的態勢。
她在拒和接兩個選項里搖擺不定,不知不覺就耗費了一分多鐘,等到手機自動掛斷,她鬆了口濁氣,心底卻又有些未知的情緒在蔓延。
“嘟嘟嘟……啦啦啦……”又響了。
蘇融心口嚇得一震,悸然於這個電話聯繫她到底是為何事?
根本沒有來自這個城市的人知道她的號碼,突如其來的打來讓她不知所措。
摁下接通的指尖,在最後一刻停頓。
最終還是因為那一點點微小的可能性扼殺了這通執著的電話。
“叩叩……”胡可欣排闥直入。
蘇融電話沒有拿穩,手機“砰”地一聲摔在地上。
“你沒睡啊?電話響得煩人,怎麼不接?想著你可能困得不行,我就好心直接來幫你按拒了。”
系著卡通圍裙的胡可欣有點蠢萌,忽略她手裡握得那把黑乎乎的鍋鏟,蘇融還蠻想給她拍張圖。
“沒事,騷擾電話。”蘇融恢復了正常的神色,撿起手機,隨意一說。
“排骨玉米湯還是當歸鯽魚湯?”
“我想要喝烏雞湯。”她笑眯眯道。
“喲嚯,還蹬鼻子上臉了,我做什麼你就必須喝什麼,沒得挑食!”胡可欣哼鼻子。
一道簡訊提示鈴響起,蘇融低頭,查看完,她面部抽搐了一下。
【蘇小姐,本人嚴濤,因電話無人接聽,特發此信息,送醫是普通人舉手之勞,不必以此酬謝,若過意不去,可由你請嚴某一頓飯便是還謝。】
一方邊塵不驚,另一方寂處難寧。
泰和私立醫院,507高級vip病房。
“滴”的一聲,衣冠楚楚的男人掀開眼皮,只瀏覽了一瞬便移開視線。
坐在皮質沙發上的賀戍解開了襯衫頸部兩粒紐扣,他單手捏著寫了銀行卡號、密碼和電話的白紙,扯了扯唇角。
【好,時間嚴先生定。】——蘇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