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相待老 - 第9節

他搖搖頭,扔掉不高興,“吃飯,吃飯。
”一開始吃飯,所有的不快就丟在身後,他因為所有菜都很辣卻很美味,只得不斷的喝水,擦淚,擤鼻涕,狼狽不堪,再繼續向味覺的極限挑戰,而周桐卻是不受其擾,快快吃完了飯,在一旁笑兮兮的看笑話。
丁梧只顧得吃了,連酒都沒喝幾口,可是看著一邊眉梢眼底都是笑意的周桐,那種微醺的感覺卻是越來越強烈了,他的心越跳越快。
在他的心好象不堪重負停擺的時候,丁梧赫然發現,自己的唇正壓在周桐的的唇上。
13首先從大腦停擺狀態恢復過來的是周桐。
他攸地睜大眼睛,一把推開丁梧,喘著氣,眨也不眨的盯著對方。
丁梧一下子被推開,顯得有些錯愕,他微低了頭,斜挑著著眼看著周桐,平時驕傲而閃亮的眼神不復存在,在那烏黑的眸子中多了某種無辜,求恕,而又倔強不肯認輸的氣色來。
周桐突然心軟了,如果說,本來他被突然襲擊心中還多少有些怒意,那麼,在這一雙眼神下,他的防線徹底崩潰了,他不過是個孩子罷了,你怎麼能去責怪一個孩子?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又回來了,他理了理身上凌亂的衣服,“不早了,再晚就趕不上末班車了,我走了。
”丁梧一把抓住了他,他不想讓他走,從周桐的眼中,他看到了太多的東西,他看著他最初的憤怒如退潮般落去,取而代之是一種釋然,寬容,唯獨沒有自己盼望的迷惑,慌亂。
這個人,怎麼能在自己如此迷惘,掙扎的時候如此從容,即使是自己感情湮沒理智地親吻了他,他仍然能夠冷靜如昔,難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竟沒有一點地位,越軌的行動亦不能激起半分的漣漪。
周桐被丁梧抓著,兩人都不發一言,都低著頭,誰也不看對方一眼,周桐的呼吸漸漸急促,他猛地發難,使出警校里練慣的擒拿手,掙脫了丁梧。
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去。
丁梧沒有追出去,他看著還剩下不少的菜,走回桌邊,倒了一杯酒,微微苦笑,向著虛空的方向“干!”他一口喝乾了杯中酒,酒味很辛,他的眼淚都被嗆出來了,他不得不仰了頭,看著天花板。
想著當時范寧生說的話,丁梧不得不承認他的敏銳與洞察力,自己的的確確,不折不扣的是一個變態,和他沒什麼兩樣。
可是,一回憶起周桐那永遠象微微受驚的黑眼睛,那雪白的免他牙,一向率性而為的丁梧釋然地笑了,栽就栽了,自己認命,為了那個人,別說是變態,就算再進去一次,又怎麼樣,周桐,你等著,我來了。
周桐正在人行道上漫無目的的走著,雖然告訴丁梧自己要回宿舍,可是他的腦中一片混亂,哪裡還辯得清東南西北。
在丁梧面前保持的一貫鎮定使他慣性地憑理智沖了出來,可是丁梧不在眼前,失去了外在的緊張感,他的神經也不能夠繼續繃緊來對抗心中的混亂。
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呢,他苦苦的思索著,自己嘲笑著丁梧,丁梧不忿的走過來要求他回到桌邊和他一起吃辣,而自己驕傲地告訴他這在自己家鄉只能算作中辣而已。
然後,然後,一切就亂套了,丁梧眼中閃著危險的光,他笑著說:“那你嘗嘗這個!”便一下子撲向坐在沙發上的自己,在自己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迅速而準確地攫住了自己的唇。
周桐想到這裡,忍不住抬起手,輕撫著自己的唇,眼色也不自覺地溫柔起來,想起了那柔軟的觸感,那樣熱烈地,溫潤的而又醉人的,讓自己不自覺地放棄了抵抗。
自己也是交過女朋友的人了,又不是第一次,居然象個初陷情網的少女一樣沉迷其中,不過,那些女孩子誰也沒有給他如此忘我的感覺。
女孩子!周桐瞿然一驚,為自己的想法而冷汗涔涔而下,對呀,丁梧是男人不是嗎,自己不是才拒絕了范寧生不是嗎,怎麼會為另一個男人的吻心動?這是不對的,周桐心中有一個聲音嘶喊著提醒自己。
可是另一個身影卻不顧主觀意願的,固執地浮現在他眼前,食堂初見那冷峻深沉的臉,單獨會面時調侃的對話,操場上囂張地笑,分別時難得的真摯。
還有重逢時的誠懇的眼睛,為自己不平時憤怒的神色,最後一切都幻化成丁梧笑著的,飛揚的面容,他的大眼睛中閃著熱切的光,上跳的嘴角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帥氣。
周梧大叫一聲,蒙住自己的眼睛,無力的蹲了下來。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一個聲音響起,周桐無力地抬起頭,真是陰魂不散,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上天入地,瞬間消失,也不想再這個時候耗費精力與面前這個人周旋。
他最終還是無力地站起來,“范先生,你好。
”范寧生還是一如既往地彬有禮,上次見面最後在餐廳里叫囂的瘋狂已不復存在,“你不舒服?”“不是,太陽太大了。
”周桐淡淡的敷衍,范寧生奇怪地抬頭看了看天,天都已經擦黑了。
可一向精明的周桐卻沒有也無心看他這個動作,仍是獃獃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你和是不是和丁梧吵架了?”范寧生試探著問,畢竟,這裡離丁梧的公寓很近。
周桐聽到丁梧的名字,突的一個激靈,激烈地反駁:“我和他不過見了幾次面,會有什麼,我為什麼和他吵架?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們想在一起!”看著周桐的過激反應,范寧生何等樣人,察顏觀色,微作忖度,心下大致明了“你終於明白了,他對你和我一樣,不是什麼純潔的友誼,周警官,我很好奇,你對他又是抱著什麼態度呢?”周桐猛地抬起了頭,眼中閃著范寧生從未見識過的怒火,他從未向今天這樣討厭這個人,即使他向自己告白那天也沒有,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和丁梧是好朋友,丁梧也有女朋友,請你,請你不要隨便用自己的標準妄加揣度別人。
”周桐生氣的樣子還真是別具風味呢,范寧生不懷好意地想,可惜你難得的不冷靜出賣了你自己,“你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或是你想告訴我,你認為他比我高尚,不,和我的唯一區別是因為——”范寧生頓了頓“他從未表示過對你的慾望?”14周桐不是不詫異的,因為范寧生不僅準確地猜出了自己失態的原因,更是露骨地問出了讓他的大腦瞬間不能反應的問題。
周桐出身於西部小鎮,后又進入了管理嚴格的警校學習,對於情慾之類的東西向來都是十分靦腆和傳統,崇尚的是發乎情,止乎禮的境界。
儘管在監獄呆了幾年,也見了一些事,但是心裡實際上還是把感情,性慾當作是十分隱私的東西,斷不會宣之於口的。
儘管范寧生的話對周桐的心理與情感造成了衝擊,但也將周桐的心思從剛才陷於與丁梧關係迷局的困惑中暫時解放出來,使他定下心要與范寧生周旋到底,讓他死了這條心。
說來也怪,周桐心內不得不承認,一旦將心思從與丁梧相關的事情上扯離,他的心境立刻變得清明了,范寧生剛才的挑釁所造成的激動便自然消退,多年監獄工作養成的處變不驚,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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