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妝(父女,高H) - 飛雲銜來舊憶一晌

陳朗漆黑的眼眸閃著純凈的光芒,淌在方秋瑩紛亂的心頭。
晴空烈日,陽光正盛。
她漸感恍惚,慢慢伸出手輕撫小腹。
這是她的夫君,十年間,他們擁抱著取暖,他們依偎著生存,他們還有過一個孩子。
他曾是她的港灣,他曾與她花前月下,他曾為她踏雲破月,他也曾陪她走過長河川澤。
但現在,他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
想到孩子,方秋瑩的心猛然像被烙鐵燙著了一樣疼。
她玉指緊緊捏起,她的指尖冰涼。
他們還要繼續嗎?
真的還有必要再把這十年重複一遍嗎?
方秋瑩忍住心頭劇烈的撞擊,她低垂淚眼,斂去盈盈水光。
她隱去哭腔,輕輕開口。
“這位公子,我要回家了”
略帶沙啞的話音一出口,方秋瑩忽然覺得有些釋然了。
不要再開始了。
就這樣一觸即別,就這樣永不相交。
不再與她糾纏的陳朗一定會比以前過得更好。
他不用經歷那激蕩的十年。
他還會是修然而文質翩翩的少年。
他仍會遇到另一個全心全意系著他的姑娘。
他們會真的白頭偕老,他們會真的子孫滿堂。
“回家好。外頭危險,我送你吧?”
他的聲音一如當年溫柔和醇。
“不”
方秋瑩抬頭靜然綻放了一個恬美的微笑。
她噙著淚,微笑著向他輕輕頷首“不必了。”
烈日下的陳朗帶著少許羞澀。
“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我知道,陳朗,我當然知道。
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只是陳朗,這次不必了。
我要自己回家,回我和爹爹的家。
方秋瑩在他關切的目光下,戴上幕籬毅然踏馬,揮鞭離去。
她沒再回頭。
也許賊老天安排他突然出現就是為了讓她更加堅定,堅定地從此不再回頭。
陳朗,願你此生安好。
飛雲銜來舊憶一晌。
策馬而去方秋瑩突然想起了她重回祁連的十八歲。
那一年,他們決定成親了,她帶著陳朗再次回到祁連山。
風雪覆蓋的祁連山靜悄悄的。
祁連山永遠是這樣安靜。
時光好像遺忘了這裡,她在與不在,都沒有任何區別。
她拂開積雪,輕輕推開山門。
方策竟在廊下站著。
白雪皚皚的院子里,他深沉如海的眉眼此刻卻隱約帶笑。
他的薄唇微微上揚。
他說“捨得回來了?”
她卻向他盈盈一笑,拉過落後幾步的陳朗大聲向他宣布
“爹,我要成親了,這是我夫婿”
捕捉到他眼中的震愕一閃而過,那一刻,方秋瑩承認,她是帶著快意的。
方策唇角微微彎起個嘲諷的弧度又很快恢復了往日的清冷。
他向兩人點點頭。
他什麼都沒說消失了叄天。
叄天后他回家廣發英雄帖,一個月後,四方英豪洶湧來賀祁連莊主嫁女。
那是祁連山莊十八年來最熱鬧的一段日子。
而她和方策,卻再沒有單獨相處過。
不,不對。
他們也是單獨相處過的。
那時的小桃已嫁為人婦,在方秋瑩出嫁前夜,小桃神神秘秘地拿著兩本房中書塞給她。
祁連山本就人煙罕見,乳母的女兒小桃是她唯一的同齡玩伴。
不過小桃倒是比她更像個嬌滴滴的小姐,她不貪玩,也不好動,她和方秋瑩玩不到一起去。
她只喜歡纏在她娘的身邊。
也許更是因為方秋瑩從小就嫉妒她擁有她父母親毫無保留的愛,所以她倆感情並不深厚。
但小桃的到來方秋瑩還是感動的。
她們說完姐妹間的悄悄話,小桃離去后,百無聊賴的方秋瑩好奇地研究那兩本書。
她趴在床上含羞帶臊,看得心中連連驚嘆,預想著明天又該怎樣用這房中術去折騰陳朗。
她看得專註,想得入迷。
房裡靜悄悄的,只有窗外簌簌傳來的風雪聲。
夜逐漸深沉,風聲漸重,寒風吹得窗棱“咯嗒”輕響。
聲響驚動了方秋瑩,她無意抬頭,她就看到了方策。
他一襲紫衣,他站在她窗前飄飛的風雪裡,他在茫茫雪地中靜靜地凝望著她。
他不知看了多久,飛舞的雪花覆了他半身。
方秋瑩移開目光,她很想假裝沒看到。
可眼前的書卻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氣惱地起身去關窗,他修長的手擱在了窗棱上。
誰都沒有動,誰都沒有開口。
彷彿過了很久很久,或許也只是過了一瞬間,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挑起了方秋瑩的下巴。
他鳳目微紅,黑眸深處漸涌悲傷。
他說“騙子”
他的聲音低沉淺淡,在風雪裡飄飄忽忽盪落方秋瑩的耳中。
似嘆息。
亦似責怪。
時光並沒有真的就此停駐,她成親了。
她像天上的鳥兒,從此永遠飛離祁連。
但此刻,距離那一天已經過了八年的現在,她依然還能記得他當時指尖的溫度。
他的手,很冷很冷。
方秋瑩勒停了馬。
她伏在馬背上。
她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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