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妮覺得海水還好,也不是很刺,主要她此刻的確不大想起身去蒸海水。
但她想想軍艦這麼高,想舀海水肯定要麻煩褚西嶺。現在時間又這麼晚,麻煩人家下軍艦,好像也不大友好。
於是她放棄了擦擦的念頭:“沒有的話,我明天早上自己弄吧。”
褚西嶺把杯子放到一邊床沿,看了她幾秒。
工裝服臟透了,他方才給她換了飛機上初見時,那條綠色的弔帶裙。
期間李妮妮一直捂著肚子,不肯鬆手,搞得他以為自己把人曹流了,差點半夜喊楊朵朵來救人。
她脊背裹在衣服之下,明明身上還好,背上卻很瘦,能看出一根根嶙峋的骨骼。
她除了不大毛茸茸,長發看起來倒是很濃密柔軟,像柔順的小羊羔毛。
他舔了舔牙齒,折斷了一根香煙。
李妮妮睏倦地躺在氙氣燈的光暈里,就覺得有人握住自己的腳踝,把自己往床沿拉了一把。
她被翻了一個面,然後一張溫熱的抹布覆上來。
這抹布很靈活,里裡外外都擦了一遍,弄的很乾凈。
不僅乾淨,還很環保,尤其在他們現在資源、食物、水都匱乏的情況下,實現了資源的二次利用。
十五分鐘后,褚西嶺重新站起。
當他對上李妮妮因些許驚恐而微張的圓眼睛時,喉結還按捺不住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褚西嶺按住心火,端詳了一下她表情:“是還不夠乾淨?那我再給你擦擦?”
李妮妮:“……不,夠了。”
不知為什麼,李妮妮覺得褚西嶺聽到自己不用二次返工的消息,並沒有很高興,甚至有那麼一絲絲失望。
但她很快發現,這不是“覺得”。
因為褚西嶺在門外抽了一根煙回來后,又帶著一身凌晨海水的涼氣,覆上來。
然後望著她的眼睛道:“再來一遍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物鐘,哪怕昨天晚上休息的並不好,差不多三點睡著,但李妮妮第2天依然早上四點就醒了。
那時太陽還沒升起,天還蒙蒙亮,外面寂靜無聲,大家都沒起床。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褚西嶺身上。
男人墊在她下方,幫她隔絕了冰冷僵硬的鋁製床架。
此刻正一手環著她的背,一手護著她的小腹,咬著煙低頭看她。
見她醒了就問:“感覺怎麼樣,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李妮妮覺得身上哪裡都不舒服,但又講不出怎麼個不舒服:“還好。”
他摸了摸她的小腹,想掀開,被李妮妮按住手。
褚西嶺看了她片刻:“該看的都看了,為什麼這裡一直不讓看?”
李妮妮搪塞道:“不好看。”
褚西嶺:“不會,都很好看。”
李妮妮困得不行,不想爭辯,拿開他的手后,就重新閉了一會兒眼。
海浪聲一下一下地拍擊這岩壁。
沒過多久,她就感覺褚西嶺再次把手隔著衣服,按在她小肚子上。
男人有些遲疑道:“它會受影響嗎?我昨天是不是碰到它了——”
李妮妮沉默片刻,睜開眼睛,然後秉著科學的態度道:“不可能,頸口直徑只有1厘米,除非你只有——”
褚西嶺:“可是你外面那層的口徑看起來也只有1厘米,可能還沒到1厘米。”
李妮妮:“……”
李妮妮昨天其實沒有仔細看口徑的問題。
她雖然覺得“1”這個數據,和她自身的感覺好像並不符合。
但如果非要和主觀感覺相比,她肯定更相信客觀數據。
於是她誠懇道:“那就要問問你自己,是不是的確沒有1厘——”
褚西嶺:“……”
褚西嶺堵住了她胡說八道的嘴巴。
一個小時后。
在反覆用手丈量了口徑后,李妮妮終於起床,眯著眼找自己昨晚散落的鞋子。
還沒找到,眼前就出現了一塊溫熱的抹布。
這回是真的抹布。
褚西嶺應該是犧牲了自己的一件黑色t恤,把它剪成成了方方正正的布片,拿來給她擦臉擦身。
李妮妮側頭看到桌上還有十幾塊一模一樣的布片,都四角對齊整齊疊著。
李妮妮伸手接過,發現布片浸透的居然是珍貴的淡水。
“早上你去蒸餾水了?”
“嗯,反正早遲要蒸。”
“我們的船現在開到哪了?”
“設定的路線是往東南開,剛才天色太黑了看不清。但我昨天晚上讓王全方守夜了,他會開船,如果不出差錯,我們後天就能出公海範圍了。”
李妮妮給自己擦了擦臉,覺得人陡然清醒,舒服了很多。
而腳下,褚西嶺一邊叼著煙,一邊幫她穿著鞋。
穿鞋前還幫她擦了擦腳。依然用珍貴的淡水。
李妮妮伸出手,食指扒拉了一下褚西嶺的皮帶。
在那皮帶之下,靠近下方交界的地方,有一顆小小的六芒星。
李妮妮昨天晚上摸到這顆六芒星的時候,才知道海森堡系統有多狗。
——光憑這個六芒星,根本無法辨別是不是純天然胎記。
也無法憑此論證,這世界不是真的。
因為它不是痣,也不是色素瘤,而是一圈淡紅色的凸起。
你可以把它認作胎記,也可以把它當做傷疤。
說真的,只要不是刀、火這類特別容易看出來源的東西,你用真菌或細菌當刻刀,在嬰兒身上腐蝕一圈,也可以形成這樣的痕迹。
因為不是所有胎記都是因為遺傳因素形成。
很大一部分胎記,就是因為嬰兒在母體中經受了環境污染才造成。
李妮妮也找了個機會問過褚西嶺,他只說從他一出生起,身上就有這個痕迹。
——可這個世界有海森堡這樣的技術,在子宮中給未出生的小孩刻一個六芒星,又有什麼稀奇?
如果這六芒星是黑痣顏色,還能辨別到底是胎記,還是後天形成。
但就這種傷疤一樣可以人造的玩意兒,能用來論證什麼呢?
畢竟頸口直徑足足一厘米。
人那玩意兒要是都能進,那還有什麼刀叉棍棒真菌槍進不去。
你憑什麼因為人家進去了,就說這世界不是真的?
“……別亂動。”
而另一邊,褚西嶺警告地把她的手拿出來。
眼底寫的字分明是“不想再來一次的話”。
“再不出差錯,我們最快十二天後就能到岸,十七天後就能回國,但那天是周六,民政局不上班,所以我們18天後才能去領證。”
李妮妮?……李妮妮手上的抹布掉下來。
她震驚地看著褚西嶺,比昨天晚上看見褚西嶺把自己當抹布還震驚。
“……領證?”
“都睡了,不領嗎?而且你還懷著孕。”
褚西嶺幫她綁好鞋帶,也不站起來。
因為一些隱情,李妮妮不好和褚西嶺細談懷孕這件事,只能道:“我們一開始說好的,只相處16天。”
褚西嶺:“我知道,可你想過沒有,再不領證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沒有爸爸,他怎麼上戶口?”
李妮妮:“我會解決的。”
褚西嶺看了她片刻。
隨後吐出煙:“行。”
他站起來端著李妮妮擦過腳的水,出去倒了。
這時候還是早上五點多,天還沒亮,外面什麼都看不清楚。
褚西嶺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李妮妮又陷入了沉思。
“……還在想領證的事?”
他以為她被自己忽然提出領證的事嚇到,湊過去吻了一下她的嘴巴,決定妥協一步,因為她看起來的確不大開心。
“如果實在不想這麼早結婚,也可以,孩子我也幫你帶,等他上小班了,我們再結婚。”
李妮妮心不在焉地和他接吻:“不是想這個。”
褚西嶺吻著吻著就有點動情,聲音也柔和下來:“……那是想什麼?”
李妮妮:“我在想,于闐古國的遺民,1000年前為什麼要離開塔克拉瑪干沙漠,來到印度洋附近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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