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她身後,慢慢注視了一會兒她嫩生生的背影,就在她身邊蹲下。
李妮妮回過神,鍋已經被人拿走。
海浪一下一下地沾濕他的鞋子,褚西嶺嘴裡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拿起她用細樹枝綁出來的鍋刷,熟練地刷起鍋:
“懷著孩子,就不知道偷點懶?上午東跑西跑畫地圖,下午剖蛇燒柴蒸餾水,傍晚煮肉,晚上洗鍋……什麼活都搶著干?”
李妮妮:“沒搶著干,順手。”
褚西嶺:“昨天你忽然尖叫,怎麼了?”
李妮妮嘴唇動了動:“都說了,看到蟑螂了。”
褚西嶺:“你覺得我信?”
李妮妮:“你不信就算了。”
褚西嶺:“怎麼,不能說?”
李妮妮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褚西嶺瀝干鍋里的水,也不戳破她錯漏百出的謊話,只低頭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這要放在以前,就你這樣撒謊都撒不出清楚的,放我手裡可以剝一層皮再走。”
李妮妮:“法治時代,同志你這個剝皮逼供的思想是不好的。”
褚西嶺:“……”
大佬洗完了所有人的鍋和碗,李妮妮鬆了一口氣。
她端起餐具就想戰術撤離,卻被褚西嶺按住了手。
海水一波一波地湧向岸邊,雪白的浪花撲騰在她細白的腳趾上。
她一雙小腿筆直,站在他一步之外,裙擺隨著風輕輕觸碰,連腳趾都是纖弱的。
他看了片刻,冷硬的面部線條稍微柔和了一些。
“從昨天開始,你就一直在摸肚子……是擔心孩子么?懷孕時因為激素變化,心情會莫名其妙抑鬱,想尖叫,想發泄,都是正常的。”
李妮妮:“……”
敢情大佬以為她昨天無故尖叫,是產前抑鬱發作?
現在是在試圖……給她做心理輔導?
“你不想說,我不逼你,但如果孕期有哪裡不舒服、心情不好,或想吃什麼肉,就告訴我,我去幫你捉。”
“12000米的雪山都翻過去了,沒什麼事過不去。反正你已經離婚,以後……”
他抿了抿唇:“……以後我也會幫著你,一起對孩子負責,嗯?”
“……”
李妮妮微微張著嘴,幾秒后迅速合上。
褚西嶺不知為何,竟然覺得她看他的眼裡,帶著一分看傻狗的憐憫。
但片刻后又見小姑娘低下頭,腳在沙灘上劃了划。
夕陽和月色的交匯中,又乖又軟地說:
“哦。”
——他剛才那眼一定是看錯了。
當天下午,其他人繼續出門,各自負責自己的任務。
而李妮妮和褚西嶺,一人挎著一個花被單,開始挨家挨戶竊取人民群眾的……肥皂。
肥皂里的鹼是生產炸.葯的重要成分,肥皂廠一直易燃易爆.炸,李妮妮從來不靠近。
但是李妮妮想炸佛,他們又沒有任何的炸.葯。
所以一切都得從肥皂開始。
他們做賊一樣潛伏進家屬樓里。
有些群眾家沒上鎖,一踹,門就開了。
有些群眾家上了鎖,褚西嶺伸手摘下她頭髮上的鐵絲小發圈,拆出來插.進去三下五除二,門也開了。
李妮妮被當代男人超高的撬鎖能力震撼到。
他們一下午偷了幾百塊肥皂。
這個年代的肥皂都是統一生產,貨真價實,幾百塊肥皂削掉發霉發硬的部分,剩下的足足150斤。
褚西嶺架了一口大鍋,把這些肥皂扔進去熬煮。
男人穿一件黑色背心,嘴裡叼著煙,兩手舉著兩根拖把那麼長的棍子,在鍋里攪拌。
整個人就像獵豹一樣,結實修長充滿力量感,隆起的肌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褚西嶺側過頭,李妮妮眨巴了一下眼睛,小跑過去,伸手把他唇邊的煙拿下來。
褚西嶺:“你在這看一下火,讓它沸騰后冷卻。”
李妮妮:“你去哪?”
“這附近有一個廢棄錳礦場,我去找一點硝.酸、x酸x,還有鋸末、石蠟,都是製作炸.葯的必備成分,很快回來。”
褚西嶺在她面前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看了她半晌:
“要麼你跟我一起去?礦場附近有個小鹿的窩,你想摸摸小鹿嗎?”
李妮妮不大想。
褚西嶺又說:“當兵的有那麼多軍種,裝甲兵、炮兵、工程兵、通信兵、導彈兵……你最喜歡哪一種?”
李妮妮對兵種毫無了解,唯一了解的只有《炊事班的故事》系列連續劇。
於是說:“……炊事兵?”
褚西嶺笑起來。
他一般不笑,笑起來就像冰山初融。
更別說此刻笑不可抑的那種笑了。
讓李妮妮反思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冷笑話。
褚西嶺鬆開膝蓋,直起身,立刻比李妮妮高出一大截:“好巧,我父親當年就是炊事兵。”
李妮妮:“……我還以為你父親也是開戰鬥機。”
褚西嶺:“都是為人民服務,分什麼戰鬥機和炊事兵。”
李妮妮:“……”
“所以跟我一起去?嗯?我去偷偷給你打一頭小鹿吃,不和別人說。”
他從李妮妮手裡抽回煙,咬在齒間磨了磨,覺得骨頭裡有點又甜又癢的癮蔓上來。
“我們炊事兵的兒子,除了疊被子,燒烤也做得特別好。”
李妮妮去了,但最後烤鹿還是作罷。
因為李妮妮看到那個鹿的時候,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那是紅鹿啊紅鹿!
國家不曉得幾級保護動物,反正吃一口五年起步的那種。
打死她,她也不敢拿這玩意兒擼串啊。
到了晚上,眾人照舊晚餐時分,回來分享今日找到的線索。
那條100斤重的蛇蛇還沒有吃完。
楊朵朵在蛇蛇上撒上了一些野生的茴香,一邊分給大家,一邊說:
“我今天挖到的又是女人堆!就在城西那條廢棄國道線邊的小山包上!這已經是第四個女人集體自殺死亡的合葬坑了。”
宋嬌嬌補充道:“而且這次墳里有三個女的,手牽著手,屍骨都發黑,嚇得我50度高溫里,一身的冷汗。”
老大爺猜測道:“是不是這個達瑪國有什麼重男輕女的陋俗?”
李妮妮:“怎麼說?”
老大爺:“我年輕時下鄉做思想工作,有一個村就是這樣,女的出軌,村民會把她們一起交給山神審判,審判不過,就會關在一起活活餓死……或強迫她們集體喝毒自殺。”
武太郎頭上頂著老鼠,給他倒水:“你們老黨員還做這些?”
“老黨.員才是什麼苦日子都過過,新.疆開發那會兒,挖條溝,黨.員都必須第1個揮鏟子。”
老大爺面色安詳地吃著蛇蛇。
“我記得那是1968年冬天,我們幾個同志去村裡宣傳男女平等,我同事不小心踩進紅薯窖,結果在紅薯窖里找到三具女村民的屍體,都是因為生不齣兒子的,就被毒死的。”
褚西嶺切下一塊蛇肉,把一條條寄生蟲挑出來,遞給李妮妮。
李妮妮道了一聲謝,順口問:“大佬覺得這會是集體毒殺嗎?”
“不大像。”褚西嶺垂眸看著她:“這種程度的骨骼變黑,更像是長期慢性重金屬中毒。”
褚西嶺話音剛落,武太郎和□□就“吱溜”地探出腦袋。
“姐姐!我正好以前看過一部紀錄片!說建國前一些農村經常出現女性結伴自殺,她們有組織有紀律地投水而亡,也有自縊和服毒。”
褚西嶺:“是嗎。”
武太郎:“是啊。”
王大爺看看褚西嶺,又看看武太郎。
不是,這兩個後生怎麼搞得氣氛這麼不對勁呢?
他莫名覺得自己坐在中間,像個漏風的窗戶,兩邊冷風都往自己這邊吹。
於是老大爺裹緊了自己的小被子。
“我也聽過這事兒,當年還上過報紙。說是一個村的小池塘里就自殺了800多個女.同志!真是駭人聽聞!”
大爺回憶了一下:“後來好像由於女.同志集體自殺太嚴重,一些村淪為光棍村,一直到解放初,全村都沒有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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