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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
龔幼行手裡拿著被退回的禮物，無措地站在樓梯后。
從盧圓圓拿著東西找上他，到毫不猶豫地轉身走遠，他始終保持這個姿勢，看著人消失的地方一動不動。
直到教室的人都走光了，他才慢慢挪進去，手耷拉在桌子上，低垂著頭，眼神放空。
連下樓不小心撞到人都沒有反應，跌坐在地，楞楞地看著那人，眼眶紅紅。
胡蕭正拿著卷子趕去一班講題，想到等會兒要見到的人，心情好到飛起，甚至好心伸出手來拉了龔幼行一把。
他這時的髮型和早上有很大不同，劉海綁起露出了大片額頭，猛一打眼龔幼行還沒有認出他來，更多的注意力在他頭上的發卡和頭繩上。
這發卡和頭繩，竟然和他給姐姐買的一模一樣。
家裡最近經濟緊張，除了每天的早點他也沒什麼零花錢，只能在小道口天天甩賣的10元精品店裡挑了個最好看的發卡和頭繩，好心地店家還附送了免費包裝紙盒和絲帶。
龔幼行看著頭上別著綠髮卡紅頭繩的胡蕭，原來戴起來這麼丑。
難怪她不要自己的禮物。
但也幸好沒要。
龔幼行沒有感到高興，心情反倒更鬱悶了，小聲吸了吸鼻子，悶悶地朝他道了句謝謝，低著頭從胡蕭身邊快步走開。
而在一班上等待數學晚自習的同學們也將迎來這辣眼睛的一幕。
驚！初中部扛把子胡蕭竟然頭頂發綠！
在五十多人的注視下，胡蕭頂著反著光地綠髮卡不緊不慢地講完了自己分到的題，並且在這十分鐘內保持同一個角度，確保後排也能將他的綠看得一清二楚。
儘管盧圓圓不願意多想，但只要她一看黑板就和胡蕭兩兩對視，低下頭還能感受到台上那人緊緊跟隨的視線。
這人的劉海掀上去后，露出兩隻健全的眼睛，一改往日暴躁低沉的形象，額頭的面積反倒顯得精神了不少。
李蘿猛地轉過身看向盧圓圓。
“完了！”
她握住盧圓圓的水杯，緊張道“他不會知道了吧，我今天交作業的時候不小心碰了課代表的手！”
“他的勢力遍布初二！一定有間諜向他打報告了！”
“怎麼辦！他如果不知道為什麼會帶個綠色的發卡，這不是在警告我嗎？還干出這樣毀形象的事！我的天！我竟然把他刺激成這個樣子了！”
李蘿嘆了口氣“哎，可我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他竟然愛我到這種地步，我該怎麼辦，這該死的魅力……”
盧圓圓:……
晚自習一般都由各科課代表管理秩序。
大家看著往日一絲不苟的盧圓圓今天竟然聊起天來，也紛紛鬆了神經，先是零碎的翻書聲，接著就是逐漸加大音量的說話聲。
慢慢蓋過了講台上的人。
“安靜！”
盧圓圓這麼一喊，正在講題的胡蕭反倒先止了聲。
礙於數學課代表的淫威，大家不約而同轉回座位拿起筆，迅速縫上了嘴。
台上的人站在那不動，手裡拿著卷子，向盧圓圓投去詢問的目光。
“你繼續。”
得到這句話，他嘴角微微上揚，拿起卷子，從剛才被打斷的地方接著講道。
撐著下巴見周公的楊珂被她剛才那一聲喊嚇的驟然驚醒，甩著腦袋第一時間朝門口看去。
害，老師沒來嘛。
他拍拍小心臟。
這下楊珂索性不偽裝了，直接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圓圓這麼關心愛護自己，如果老師真的來了，她也肯定會搖醒自己的。
結果他剛剛坐上赴會周公的馬車，就被高速旋轉的粉筆頭擊中腦袋砸下了地。
“嗷——”
這疼痛直擊靈魂，楊珂抱著頭竄起來，只見小老頭背著手站在他前方不遠處，眯眯眼不耐的瞅著他。
“老，老師…”他立馬坐下來。
“下自習來辦公室。”
說完就不搭理楊珂，示意台上的同學接著講。
楊珂委屈巴巴的看著認真聽課的圓圓。
她不愛自己了。
而此時的盧圓圓在心裡又給他記下一筆，晚自習睡覺不學習，該打。
小老頭進來后，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聽課，唯有胡蕭從褲子口袋摸出一個黑色筆記本，在上面記下:
9月8 晚 我主勇敢反擊，借刀殺人，惡魔楊的意志力受到不小的傷害，我主暫時得到解脫，距離完全解救我主又近了一步。
除了這些，上面還記載著其他奇怪的句子。
9月6日 地獄囚犯出現，追擊失敗！梅花印記降臨，我主現身人世，卻慘遭惡魔楊的禁錮與捅插，我主留下信物，按兵不動。
9月7日 信物偽裝完畢，只待送出！
9月8日 早 與我主心有靈犀，信物成功交換完畢！解救我主之計不容再等！
寫下最後一個字，胡蕭謹慎的合上黑皮本，仇恨與堅定地信念交錯佔據了他的雙眼。
晚風吹來，衣擺輕搖，他瘦高的影子逐漸拉長，消失在黑暗中，就像他即將要奔赴的地方，明知是地獄，卻偏要逆行而上。
下課鈴聲響起，就像為他鳴起的晚鐘，黑衣披掛的胡蕭沉默踏出教室。
這一刻，他不再是普通的學生，而是孤獨的不為人知的王。
他打起衣擺，任它在風中顫抖，凝視著遠方。
孤獨的王邁著步子，緩緩融進了這殘破凋零的黃昏…
小老頭咻的伸出手。
“我說下課了嗎？”
一米六的他硬生生扯回了一米七的胡蕭。
雖是仰視，讓所有學生都為之顫抖的氣場卻絲毫不受影響。
“…沒，沒有…”孤獨的王瞬間矮上一米。
“回去待著！”
“站那兒！站好了！”
————
嚴格來說初二是有叄節晚自習，但狡猾的校方將他們初一時上的那節晚自習，現在列進課表。
所以晚自習聽起來只加了一節，放學時間卻長了一個半小時。
到最後一節自習基本上都學不進去了，一個個不停回頭瞄牆上的鐘。
到最後幾十秒的時候，都已經數出聲來。
“35.34.33”
“10.9.8.7.6.5！4！”
“3！2！1！”
“噢——！”
桌椅聲混雜著喊聲從教室衝出，外面還不少教導主任的叫喊。
“給我安靜點！初叄還在上晚自習！”
“哪個班的！給我站住！”
只五分鐘，教室的人除值日的外幾乎一個不剩。
盧圓圓背著書包在樓梯口等正在接受數學老師數學題問的楊珂。
她隱隱聽到上面傳來熟悉的說話聲，且離她越來越近。
“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吧。”
男人好像輕輕嘆了口氣，就被電話那頭的哭泣女聲打斷。
“阿溪！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你信我啊！嗚嗚嗚…阿溪！我只有你了啊！阿溪，你不要不要我…”
“不是故意的？”男人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熟悉他聲音的盧圓圓能想象的出他此刻面露笑容，卻略帶嘲諷。
“你偏偏搶走我的研究生名額，也不是故意的嗎？”
電話那頭的女人似乎沒話反駁，只能不停的哭泣。
“阿溪…嗚嗚嗚，你不要這樣…你這樣變得好陌生…嗚嗚嗚嗚…”
“沒別的事就掛了。”他聲音冷漠起來。
“別！”女人叫道，瞬間收斂了誇張的哭泣。“阿溪，我還是愛你的，我也是沒有辦法了啊，我也是為我們的將來，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要恨他好不好…”
“不會。”
“阿溪，我就知道…”
“不是我的孩子，什麼感情也不會有。”
“不！你聽我解釋！阿溪…嗚嗚嗚嗚，我只有你了…阿溪…”
他沒再聽下去，果斷摁掉手機。
“噠、噠、噠”
盧圓圓和走下來的男人對上視線，他的手搭在棕桐扶手上，一半的身子步入陰影，一半暴露在昏暗的燈下。
漆黑瞳孔充滿哀傷，僅剩一點破碎的光。
“柳老師。”
她輕輕叫到。
怕再大點聲，恐會戳破那僅剩的光，流進黑暗，再無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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