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韁(雙出軌)_御宅屋 - 第二十一章 圍城與天平

周六,白凝買了開往m市的高鐵票,前去探望大學時代的恩師。
老師姓許,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在空間物理領域頗有盛名,很受學生愛戴。
到達目的地之時,已是中午近十二點鐘,白凝捧了束鮮艷欲滴的粉色玫瑰,敲響了許老師的家門。
不多時,房門開了條縫隙,一個頭髮蓬鬆微卷的男孩子揉了揉惺忪睡眼,聲音里還帶著剛睡醒的鼻音:“你找誰呀?”
男孩子身上穿著套印著皮卡丘的可愛睡衣,領口略低,露出一點疑似抓痕的新鮮傷口。
白凝愣了愣。
許老師無兒無女,前年不幸喪偶,按理來說,應該是獨居狀態。
她抬頭又確認了一遍門牌號,這才回答:“我找許藝老師,她是住這裡嗎?”
男孩子“哦”了一聲,敞開門讓她進去。
他趿拉著毛絨絨的拖鞋往裡面走,大聲喊道:“姐,有人找你。”
樓梯上面有人應了一聲,片刻后,穿著家居服的女人下樓來,接過白凝手中的鮮花,熱情地抱了抱她:“小凝,好久不見。”
白凝也笑道:“許老師,好久不見,您看起來比之前年輕了許多。”
這句話倒不是純粹的恭維,面前的女人雖然年近半百,卻眉目婉約,風韻猶存。
和兩年前憔悴蒼白的狀態,完全是判若兩人。
許藝將鮮花的包裝拆開,一枝一枝插進透明的玻璃花瓶中,扭過頭看見那先前的男孩子正窩在沙發里,將薯片嚼得“嘎嘣嘎嘣”響,含笑嗔了句:“阿陽,快開飯了,少吃點兒零食。”
男孩子傲嬌地哼了哼,並不答話,卻還是乖乖地將薯片盒的蓋子闔上。
一個身量頗高的男人端著兩盤菜從廚房走出來,針織衫遮蓋不住手臂上勃發的腱子肉,寬肩窄腰長腿,十成十的黃金身材,腰間卻十分違和地系了條粉色帶碎花的圍裙。
他看見白凝,爽朗地笑道:“貴客來啦?馬上就開飯,再稍等幾分鐘。”
說完,人又一頭鑽進廚房去了。
白凝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完全摸不清狀況,一頭霧水。
許藝拉著她坐在餐桌前,閑話家常,十分親近。
過了會兒,門外又走進來一個中年男人,手裡小心托著只髒兮兮的小奶貓。
許藝站起來,道:“淮哥,回來啦?”
男人低頭和她接吻,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我在小區旁邊的垃圾桶里撿到的,小傢伙一條腿斷了,我去給它處理一下,你們先吃飯,不用等我。”
他又對著白凝客氣地笑了一笑,將小貓摟在懷裡,蹬蹬蹬上了樓。
許藝對白凝道:“淮哥是一名動物保護活動家,特別善良,很有愛心。”眼神里的愛意,藏也藏不住。
白凝心間涌過無數猜測,卻不動聲色,並不多言。
一頓迷之和諧的午餐吃完,許藝帶著白凝去了書房聊天。
她笑問:“你是不是對我們幾個人的相處模式很好奇?”
白凝誠實地點頭,卻善解人意道:“老師不方便說的話,不用勉強。”
許藝搖搖頭:“沒什麼不方便說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們四個人一起搭夥過日子。”
饒是見過許多驚世駭俗之事,白凝還是忍不住露出了點兒詫異的表情。
要知道,許藝和她已經故去的丈夫,可是出了名的伉儷情深。
許藝笑道:“你或許會覺得我傷風敗俗,晚節不保,但我只後悔沒有早點看開,早點邁出這一步。”
“沒有。”白凝連忙搖頭,“選擇什麼樣的生活,是每個人的自由,我只是有些意外,畢竟您和孟老師……”
“我們確實感情很好。”許藝並不否認這一點,語氣平靜至極,“風雨同舟走過二十多年,愛情早就升華成親情,不瞞你說,他出車禍去世之後,我有好長一段時間都走不出來,甚至想過自殺。”
白凝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但是,從那段最黑暗的日子走過來之後,我又陰暗地覺得……”許藝停頓了一下,還是說了下去,“輕鬆。”
“是的,你沒聽錯,輕鬆。”許藝眯了眯已經布了細紋的眼睛,“那種感覺,就像是,你被枷鎖束縛多年,久到你以為那沉重的鎖鏈是你肉身與生俱來的一部分,忽然有一天,枷鎖斷了。”
“你茫然若失,你痛苦糾結,但是最終,你會意識到,你重新獲得了自由。”
“可是,婚姻只是一段契約關係,並不是真正的圍城。”白凝困惑地反駁。
“不是嗎?”許藝笑著看她,目含審視,“在我看來,一夫一妻制,實在違反人類本性。人也是動物的一種,天性便渴望追逐新鮮事物,和更強的異性交配,極度自私自利,冷血無情。”
“而婚姻,則強迫一個人和另外一個人結成小團體,期限長達一生,在這個過程中,你不能和其他的男人發生關係,否則便是不道德的,要遭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最可笑的,是這個社會對男人格外寬容。男人出軌嫖娼,只要最終回歸家庭,就叫浪子回頭金不換,而女人連一丁點兒過界的想法都不能有,既要照顧家庭又要兼顧事業,累死累活也是你活該。”
“可是,小凝,同為女人,我們實話實說,和一個男人做上千萬次,翻來覆去就那幾個姿勢,真的不覺得膩歪嗎?”
當然會膩煩。
不止膩煩,連最基本的快感都在一點點減弱,消退。
“當然,你們結婚才六七年,可能體會不到我說的這種困境。”許藝自嘲地笑笑,“其實,三十五歲以後,我和老孟就很少再有性生活了。”
“愛情的保質期有長有短,但最長的,也撐不過幾十年。等愛情死去,一頂親情的帽子砸下來,壓得你必須埋葬自己的正常性慾,和你的配偶盡心扮演著夫妻情深的戲碼,直到某一方死去或者崩潰,方能謝場。你仔細想想,人類可不可悲?”
“可是——”白凝心頭大震,只覺這陣子困住自己的難題,被許藝條分縷析,用最殘忍的方式拆解了個清清楚楚,“大家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對啊,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連我,也是這麼過來的。”許藝無奈地搖了搖頭,“輿論、名聲、教養、廉恥,如此種種,將我們束縛得動彈不得,等回過神來,一輩子已經快要過完,仔細想想,真是好沒意思。”
白凝咬咬唇,遲疑地問出一個問題:“老師,如果再給你一個重來一次的機會,你會怎麼選擇?”
“我也說不好,可能會婚內出軌,偷偷摸摸找點刺激;也可能和老孟離婚,趁著年輕多睡幾個男人,逍遙快活;甚至還有可能跟老孟攤牌,談開放式婚姻的可行性。”她忽然笑得開懷,“說真的,沒準老孟也有過和我一樣的困擾呢,我們覺得膩,他們肯定也會覺得枯燥無聊。”
和對方談開放式婚姻……
腦海中閃過相樂生端正清冷的臉,白凝搖了搖頭,打消自己這個荒誕的念頭。
但不得不說,許藝的話,再度動搖了她本就搖擺不定的心神。
天平向另一邊進一步傾斜,終於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她還這樣年輕,如何能夠甘心,就這麼蹉跎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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